6 卡布拉爾(第4/7頁)

與此同時,葡萄牙人在緩慢地往自己船上裝載香料。在卡利卡特待了三個月之後,只有兩艘船被裝滿。阿拉伯商人顯然在以某種方式阻撓他們的工作,而阿拉伯商人自己的船則滿載香料秘密地離開了。卡布拉爾發出抱怨,紮莫林被夾在兩股互相競爭的力量之間,為了安撫這位不受歡迎的客人,於是允許前者扣押任何偷偷離開的穆斯林船只。又一次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卡布拉爾就動用武力去扣押穆斯林商船。

他起初可能還有點猶豫,不敢做出這種挑釁的舉動,但被科雷亞催促和說服了。而科雷亞是被穆斯林權貴狡詐地說服的,這些穆斯林權貴的秘密動機是在城內挑起事端。果然,他們得逞了。原本就緊張的氣氛在葡萄牙人沒收穆斯林商船貨物的時候引爆了沖突。紮莫林的立場如何,外人無法判斷。城市街道上開始聚集一群暴民,沖向葡萄牙貿易站。一位佚名的目擊者記述了隨後發生的事情。城裏有大約七十個船上的人(即葡萄牙人),手執利劍和盾牌,企圖抵抗暴民的攻擊。這些暴民“數不勝數,拿著長矛、劍、盾和弓箭”。葡萄牙人被打退到房屋內,房屋周圍有“高度相當於騎在馬背上的人”的圍墻。他們成功地強行封閉了大門,並從墻上用弩弓射擊暴民,他們有七八張弩弓,殺死了不少人。他們還從屋頂上升起一面旗幟,以此為信號,向船隊求救。

此時卡布拉爾身患重病,不能親自到場,而是派遣配有回旋炮的長艇,企圖驅散群眾,但無濟於事。穆斯林群眾開始摧毀被包圍的建築的外墻,“一個小時之內把外墻全部拆除了”。[23]守軍被困在建築裏面,只能從窗戶裏向外射擊。貿易站靠近海邊,所以科雷亞認為繼續死守是沒有意義的。他們最大的希望是殺出重圍,奔向岸邊,希望長艇能趕來援救。他們沖出了房屋,大多數人逃到了海邊。但讓他們沮喪的是,長艇沒有過來救他們,因為海況很差,長艇的水手不敢在驚濤駭浪中靠岸。武裝暴民逼近過來。科雷亞被砍倒在地,“死者還有五十多人”,包括巴西的第一位編年史家佩羅·瓦斯·德·卡米尼亞和好幾位方濟各會修士,他們是“印度的第一批基督徒殉道者”。二十人走入海水,包括那位不知名的敘述者,“全都身負重傷”,“幾乎溺死”,被拉上長艇,以及科雷亞的十一歲兒子安東尼奧。

卡布拉爾因為患病而虛弱無力,希望紮莫林立即為沒有保護他的定居點而道歉。他等了一天,但紮莫林並沒有道歉的意思。紮莫林顯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卡布拉爾認為紮莫林的沉默是因為心懷歹意,他也相信紮莫林正在備戰。二十四小時後,卡布拉爾開始報復。他命令俘獲港內的十艘阿拉伯船只,屠殺船上的所有人。岸上的市民目睹這慘狀,不禁毛骨悚然。

就這樣,我們屠殺了五六百人,抓獲躲藏在船艙內的二三十人,繳獲艙內的商品;就這樣,我們擄掠了這些船只,搶走了船上的貨物。其中一艘船載著三頭大象,我們把它們都殺掉吃肉,然後燒毀了全部九艘空船。[24]

卡布拉爾還不肯罷休。夜幕降臨之後,他把自己的船只帶到靠近海岸的地方,將火炮準備就緒。拂曉時分,他對卡利卡特進行了猛烈炮擊。岸上有一些小型火炮開始還擊,但葡萄牙人的炮火如排山倒海般猛烈。整整一天,炮彈雨點般落入城鎮,摧毀了許多建築,包括一些屬於國王的房屋,並打死了他的一名顯貴人士。紮莫林匆匆逃離城市,卡布拉爾也駕船離開,途中俘獲並燒毀了另外兩艘船,並沿著海岸線南下100英裏,來到科欽城(今天的柯枝)。他得到的命令是,假如與紮莫林的談判破產,就去拜訪科欽。葡萄牙人與卡利卡特關系的最終破裂讓雙方都蒙受了損失並且怒火中燒。對卡利卡特城的炮擊是當地人永遠不能原諒的,而貿易站的葡萄牙人遭到屠殺,也是一樁大仇。這是為了印度洋的貿易與信仰而發生的漫長戰爭的第一炮。

卡布拉爾掌握的關於科欽城的信息可能來自加斯帕爾·達伽馬。葡萄牙人知道,這座城市的君主是紮莫林的附庸,熱切希望擺脫卡利卡特的桎梏,所以會歡迎新來者並與其結盟。葡萄牙人果然受到了熱烈歡迎。雙方交換了人質;每天都要交換兩名高種姓印度教徒和兩名葡萄牙人質,因為前者不能在海上進食或睡覺,所以人質是輪換的。兩周後,卡布拉爾的船只裝滿了香料,他還同意在當地建立一個小的永久性貿易站。葡萄牙人還對馬拉巴爾海岸有了更多了解。沿海的其他港口,如坎納諾爾(今坎努爾)和奎隆都派來了使者,邀請其去做生意,並尋求結盟,共同反對紮莫林。也是在科欽,葡萄牙人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印度基督徒。從附近的克蘭加努爾(今科東格阿爾盧爾)來了兩名神父,約瑟和馬太。他們來到葡萄牙船上,為這次會面欣喜若狂。這對葡萄牙人來說是一大寬慰,但他們也終於幡然醒悟,原來印度並非基督徒主宰的國度。他們開始真正了解到作為異教的印度教的存在與性質。兩位神父告訴他們,在印度遵從聖多馬教誨的基督徒遠遠不占多數,而是一個遭到異教徒圍攻的少數派,沿海地區的幾乎全部貿易都被穆斯林把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