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歐洲病夫(第3/16頁)

這一對弗朗茨·約瑟夫的扼要陳述非常貼切,而一八六六年戰敗後,他未思索太久,就決定了一個解決德國、意大利統一所帶來之危機的辦法。軍事上,他師法普魯士(但只及於皮毛)。一八六六年戰敗的奧地利陸軍,原靠貴族軍官和長期服役的農民兵打仗,因而,一開始打了幾次敗仗後,奧地利軍隊就陷入沒有受過訓練之後備士兵或軍官可用的困境。奧匈皇帝的新陸軍部長弗朗茨·庫恩(Franz Kuhn)將軍,施行義務役制度,要奧匈帝國所有男子都得當三年兵,且用考試遴選軍官。不到五年,這一君主國的軍事貴族即大部分離開軍隊,且一去不復返,以抗議庫恩取消他們原有的特權(主要是不必接受考試或其他任何“能力評定”的特權)。若非一八五九、一八六六年的慘敗令弗朗茨·約瑟夫顏面盡失,這個自命不凡且因循舊制的皇帝絕不會同意這樣的改革。不幸的是,不到五年,大部分最優秀的中層軍官也離開軍隊,因為一八七〇年代是鍍金時代(Gilded Age),最有能力的人都會離開苦哈哈的軍隊,到金融界找發財機會。哈布斯堡王朝的軍官圈子,漸漸走上它一九一四年時將呈現的面貌:只有窮苦的中下階層子弟報考軍官。他們的父親看上一流軍事院校——例如維也納的工學院(Technical Academy)或位於維也納新城的軍校——所提供的免費教育機會,於是把兒子送去從軍。[8]

從組織上講,一八六六年後的哈布斯堡陸軍實行類似普魯士的軍區制。整個君主國,從西邊的因斯布魯克到東邊的倫貝格(烏克蘭語稱利沃夫/Lviv),從北邊的布拉格到南邊的拉古薩(Ragusa,杜布羅夫尼克),劃分為十五個軍區,每個兵團均從本地征得其四個營的兵員,並入最近的軍。這套制度極為合理,但奧地利此前從未想過施行,因為在民族主義時代,奧地利當局認為跨國性民族不可靠。若讓他們留在本籍所在地區,他們可能與心有不滿的當地人勾搭在一起,把槍口轉向皇帝,因此,一八六六年戰敗之前,奧地利團每三年就在君主國各地搬風換位——捷克人到布達佩斯,匈牙利人到布拉格,克羅地亞人到威尼斯,德意志人到克拉科夫,烏克蘭人到維也納,諸如此類。這一“不駐在本籍”的做法,在承平時期是作為反革命措施施行,但在戰時那使奧地利的軍隊動員變復雜,因而一八八〇年代時已大部分廢除。但這一新的軍區制度並非全無問題。有位奧地利將領於一九一四年二月寫信給另一位將領:“請用腦筋較靈光的參謀換掉我那批參謀。”對方回道:“不行,將就著用你那批較不聰明的人。”這位將領希望找德意志人組成他的參謀班子,卻奉命拿塞爾維亞人湊合著用。[9]

從戰術上看,哈布斯堡陸軍也試圖效仿普魯士。奧地利的規劃人員揚棄突擊戰術(一八六六年被普魯士火力撕碎的連縱隊密集隊形沖鋒戰術),換成普魯士的火力戰術。一八七五年受邀至特魯特諾夫(Trautenau)古戰場參觀奧地利軍事演習的一位法國軍官報告道,奧地利教官以如下講話為演習開場:“大家都知道一八六六年在此發生的事;我們的任務乃是清除並永遠忘掉讓我們流了那麽多血卻只得到些許成就的那些觀點和戰術。我們用散開的單位,速射的火力,取代那些老辦法。”[10]

這個新戰法無懈可擊,但卻從未真正施行。哈布斯堡王朝在取得最新科技和訓練出能有效使用最新科技且足敷需求的人員上,總是慢半拍。如果未大量征募兵員,且訓練他們估算射程、瞄準射擊,士兵就無法發出快速且分散的火力;屆時士兵將得組成受軍官、士官指導的密集隊形,成為敵人的現成靶子,如一八六六年時所見。在一八九〇年代的科技革命(連發槍、機槍、急射炮)之前,奧匈帝國弗朗茨·約瑟夫皇帝就表現出一種令人痛心的傾向,即總是做錯事或至少未能把對的事貫徹到底的傾向。他相信為他效命甚久的參謀總長弗裏德裏希·貝克的意見,批準大體上流於形式的演習。一八六六年後,他有多年時間公開擁護他的騎兵隊(陸軍中最後一塊只有貴族能參與的領域),對於一八六六年他最能幹的騎兵隊隊長利奧波德·埃德爾斯海姆(Leopold Edelsheim)欲揚棄長矛和馬刀、代之以卡賓槍和手槍的作為,一律反對。[11]

政治上,這位皇帝的作為同樣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為解決一八六六年戰敗導致的政治危機,他與國內最難纏的對手匈牙利人,坐下來談,提出了匈牙利人千載難逢的好交易。他提議,只要匈牙利人忠於哈布斯堡王朝,他願把五成二的奧地利領土和四成的奧地利人口,交給只占這君主國人口一成九的匈牙利人掌管。作為只占有這一半奧地利領土的匈牙利人來說,他們只需負擔帝國中央政府稅收的三成。[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