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侯景之亂 一 佛門天子(第2/3頁)

梁武帝在三教同源說的基礎上,又發展出了很多容易接受的佛教戒律,對今天影響最大的,莫過於開僧人必須吃素之先河。

素食之風於中國,比較有歷史。道家的養身之道中,就包含了“五谷為養,五果為助”的飲食理論。文人喜歡搞素食齋禁,有甚於現代的女生瘦身行為,是一種風尚。如果幹涉別人的吃素行為,那就可能有坐牢的危險,弄不好還會掉腦袋,更誇張的是,如果在吃素的時候不小心放了一個屁,被人聽到了,那叫“坐齋不謹”,也會被砍頭。(如此看來,古人玩時尚,可要比現代人喜歡玩的“極限大挑戰”刺激多了,搞不好就把小命扔裏頭)

相對來說佛教就比較人性化了,它有所謂吃“三凈肉”的說法,即:一謂眼不見殺;二謂耳不聞殺;三謂不為我殺。只要符合這三個條件,信徒是可以吃肉的。今天很多地方還是如此,不說遠的,我有一位泰國的朋友告訴我,泰國的和尚就吃肉。

“葷”的本意也不是肉類,“葷”通“熏”(粵語裏這兩個字就同音),是指氣味熏人的蔬菜,比如蔥、蒜、韭菜等(今天不少人,尤其是女生,不喜歡吃這些,說起來也是很有修行潛質的)。“葷”字從草而不從肉,便是明證。

慢慢地人們的思想又有了“進步”。佛教徒相信六道輪回,一切眾生,生生死死,因因果果,永遠在裏頭死循環。今生你吃了豬,下輩子你就要做豬被人吃,吃來吃去,都是受苦,太可憐了。(這邏輯實在荒謬。聽過一個笑話:有個和尚勸一個殺牛的改行,說你殺牛殺多了,來世要變牛的。結果殺牛的說:“既然如此,那我還是殺個和尚吧,因為我來世想當和尚。”)

梁武帝想治標也治本,就在受戒之前,下一道詔令,幹脆規定,僧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吃肉。他自己做得特模範:每天只吃一餐,內容以豆羹米飯為主,沒有一點油膩葷腥之物,非常簡樸。而且,他還改變早年一度沉湎女色的作風,絕斷房事,五十歲後再也未臨幸任何女子。

除了食素,寺院撞鐘的傳統也源自梁武帝。他曾向高僧寶志請教:“怎樣才能擺脫地獄之苦?”寶志的回答是:“人的苦痛不能一時消失,但是如果聽到鐘聲敲響,苦痛就會暫時停歇。”(這在心理和生理上看的確有其道理)梁武帝便下詔寺院撞鐘,“夜半鐘聲到客船”的寒山寺,就是梁武帝敕命賜建。(寶志是南朝前半期修行極高的僧人,活了九十七歲,據說,他是民間濟公活佛的原型。)

諷刺的是,這麽一位虔誠事佛的皇帝,其佛學修為其實並不高。這得提一下梁武帝與達摩老祖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達摩出師後,遵照老師般若多羅的囑咐,到中國傳教。達摩是天竺南部的人,所以走的是南方海路,來到梁武帝治下的梁國。梁武帝以大禮迎接了達摩,見面就問:“朕自即位以來,造寺寫經,度化僧眾,不可勝數,請問有什麽功德嗎?”(達摩初來梁國,並沒有對梁武帝的事跡有太多的調查和了解,大家初次謀面,上來就問自己有什麽功德,梁武帝急功近利之情溢於言表。)

達摩冷冷地說:“並無功德。”

梁武帝急了,沒有功德那自己豈不白忙活了,就問:“怎麽會沒有功德呢?”

達摩說:“這僅僅修的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不過像隨身而動的影子一樣虛幻不實。”

梁武帝又問:“那什麽是真功德?”

達摩回答說:“不染煩惱,圓融妙凈,身心當中,空空寂寂。”

梁武帝感到這個外國和尚是在答非所問,想探個究竟,又問:“那什麽是佛家聖諦的第一要義呢?”

“空空蕩蕩,本來就沒有什麽聖諦!”(這句回答得精妙,其實世間萬有本來就都是按照自然規律運行的,你說哪個是聖諦?就像當時北朝認為自己是中國,稱南朝是島夷;南朝又認自己是中國,稱北朝是索虜。其實彼此都沒有看明白這個世界。)

可是梁武帝一聽這話不高興了,說:“那現在跟我說話的又是誰呢?”

“不認識。”

好一個糊塗和尚,連自己都不認識,從何求道?兩人不歡而散。(達摩渡江北上,進入北魏,寓於嵩山少林寺,花了九年時間“面壁而坐,終日默然”。梁武帝感到莫明其妙的禪法,卻深得北魏孝明帝元詡的欣賞,僧俗信向者甚眾,達摩最終成為禪宗初祖,此乃閑話。)

在佛家看來,梁武帝的這套修行,是很淺薄的。他仍然有執著,仍然癡迷於他的大好河山。世俗的梁武帝,文章、陰陽、音律、騎射、書法、圍棋,樣樣精通,他不像李後主、宋徽宗那樣只懂吟詩作畫,而是個十分強有力的君主,否則,他也不可能開創新朝,又利用北朝的內亂,把梁國的北方邊界推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