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五次“圍剿”:南京政府全力以赴

1.國民黨軍的作戰準備和作戰方針

從1930年代初開始,國共間連續展開數次“圍剿”與反“圍剿”戰爭,蔣介石和國民黨軍屢戰不利,這其中,有著國內外多重方面的原因,但失利的陰影使蔣介石和國民黨政權對中共不得不予正視。失敗的痛苦使蔣痛切意識到:“我們紀律和工作超過土匪,超過共產黨,然後才有剿清他們的希望……人家死中求生,拼命犧牲努力!我們苟且偷安,得過且過,似乎是要從生中避死,實在是死中不知求生!”[1]在他耳提面命下,國民黨內部的自我反省和對中共的研究明顯加強,有關的研究、反思文獻不斷出籠。他們強調:“事實告訴我們,認定現在江西的土匪,與歷史上的土匪是一樣的容易消滅,這未免忽略了他的國際性和進步的伎倆。要是以為他怎樣了不得,卻又未免自減銳氣。”[2]其對中共的性質、力量和發展有了相對較為平心靜氣的估計。當時中共方面在接觸到國民黨這些研究成果後,敏銳感覺到“敵軍屢受挫敗之後,於戰略戰術上得了不少的進步”,斷言國民黨軍此後的“‘剿共’計劃,更見進步,更見周密,是可以預料的”[3]。

國民黨軍的這種反思、檢討在1933年開始的廬山訓練中有著鮮明的體現。第四次“圍剿”失敗後,蔣介石下決心對國民黨軍隊進行全面整編,計劃先精簡編制,然後“輪流抽調三分之一的官長到後方,加以特別訓練。大概每個官長訓練半月至一月就行,在六七八這三個月之內,全部官長訓練好了,等到九月,我們就可以將這種新編練的十六、七個師,照正式計劃,來向匪區進剿”。[4]1933年7月1日,南昌行營發出電令,指出:

土匪盤踞贛南,日形猖獗,叠經痛剿,未著特效。推厥原因,實由各部隊中初級軍官之武德、武學,尚欠深造所致。亟應嚴格訓練,注入剿匪特要之學術科,以增進剿匪之效能。茲在廬山設立北路剿匪軍官訓練團,分期召集各部隊中之中初級軍官赴該團訓練。[5]

根據這一思路,1933年7月軍官訓練團在江西廬山開辦,到9月先後辦了三期,受訓者達7500余人。訓練“惟一的目的,就是要消滅赤匪,所以一切的設施,皆要以赤匪為對象”。[6]

對應著蔣介石關於“從前剿匪剿不了,並不是我們武力不夠,而是我們精神不良”的認識,訓練團特別注重戰鬥、團結精神的教育,耳提面命,樹立各級長官的戰鬥意志和團結精神,以拉近和中共在這方面的距離。訓練的結果,按蔣自己的說法:“因為時間過於短促,對於學術科沒有多大的進步,但是各人的精神思想,和所表現的儀容、態度、動作,比兩星期以前,完全不同了。”[7]經過整訓,國民黨軍隊面貌確有所改觀:“十一師自受創後到撫州補充訓練,前師長蕭乾以復仇雪恥為號召,提倡刻苦作風,到各連隊與士兵同生活起居。為了練習長途行軍,蕭以身作則,腳穿草鞋,腳底抹了桐油,以作標榜。六十七師師長傅仲芳的行李只有半擔,經常穿舊軍衣,軍中有夥夫頭之稱。霍揆彰、李樹森等行軍時都背米袋。”[8]國民黨軍的這種改變,作為其對手的中共方面感受最深,第五次反“圍剿”開始近半年後,經過往復交手,周恩來深有體會地寫道:

蔣介石對於這些軍官的訓練,不能說是沒有相當的結果,如果我們看到四次戰爭中白軍軍官的無能,那我們看到現在是狡猾機警得多了。他們懂得了如何防備我們打埋伏,如何避免運動戰中整師整旅的被消滅,如何加強其偵查搜索與通信聯絡的工作,如何依靠堡壘與我們作戰而很快的縮回堡壘去,這些都要算是他的進步。[9]

同時,訓練時幹部集中、朝夕相處,這對來自各地方、各派別,曾經多次兄弟鬩墻的軍官“把眼前畛域派別的觀念,和頻年交相火並的宿怨前隙,不期然而然的消弭泯滅”,[10]也發揮了一定作用。

以紅軍作為假想敵,鄭重其事地開辦廬山訓練,反映蔣介石對再一次與紅軍作戰的充分重視,如他所說:“此次剿匪,實關黨國與本軍之存亡,不可以大意輕易出之。”[11]這和他長沙被打下後仍稱“長沙雖失,共犯實癬疥之疾耳”,[12]以及第一、二次“圍剿”時視紅軍為“地方事件”,[13]僅出動一些雜牌部隊有重大差異。吸取前幾次“圍剿”失敗的教訓,蔣介石將新一次“圍剿”定位為軍事、政治、經濟、社會的總體戰。1933年6月,蔣在南昌主持召開“剿共”軍事會議,通過軍事、諜報、宣傳等“剿共”方案,確定第五次“圍剿”的基本原則仍為前一年提出的“三分軍事,七分政治”,即“用三分的力量作戰,用七分的力量來推行作戰區的政治”,[14]“一方面要發揮軍事的力量,來摧毀土匪的武力;一方面要加倍地運用種種方法,消極地來摧毀土匪所有的組織,及在民眾中一切潛勢力”;“尤其是要教化一般民眾,使他能傾向我們的主義,以鞏固我們在民眾中精神的堡壘”。[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