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叛亂(第2/3頁)

楊玄感起事後,自然把李密引為心腹智囊。在圍攻洛陽之前,楊玄感曾就全局戰略咨詢李密的意見:“你一向以拯濟蒼生為己任,如今時候到了,你有何良策?”

李密向楊玄感提出了謀取天下的上、中、下三策。他說:“天子出征,遠在遼東塞外,距幽州(涿郡)足有一千余裏,南有大海(渤海),北有胡虜(西突厥、契丹等),中間僅有一條遼西走廊,是遠征軍和國內聯系的唯一生命線,形勢極為險峻。如果你親率大軍北上,出其不意攻占薊縣(涿郡郡治),奪取臨渝(今河北撫寧縣東),便能控其險要,扼其咽喉。如此一來,東征軍的歸路被切斷,高麗人勢必從他們背後發起攻擊。旬月之間,糧秣給養告罄,軍隊不戰自潰,你就能兵不血刃,生擒楊廣!此乃上策。”

楊玄感略微沉吟,說:“告訴我中策。”

李密說:“關中自古乃四塞之地、天府之國,如今雖有隋將衛文升據守,但此人不足為慮。我們若率大軍擊鼓向西,所經城池一律不加攻打,直取長安,收其豪傑,撫其士民,據險而守,天子縱然班師,但根據地已失,我們便有足夠的時間審慎籌劃,穩步進取。”

楊玄感又想了想,說:“告訴我下策。”

那一刻,李密若有所思地看了楊玄感一眼。他預料,楊玄感一定會選下策,而下策必將招致滅亡。

這樣的預感讓李密感到很悲傷。他久久地看著楊玄感,緩緩地說:“派出精銳,晝夜奔馳,襲取東都,號令天下!問題是,萬一一百天拿不下來,天下之兵四方而至,事態就不是在下所能預料的了。所以,這是下策。”

“先生所謂下策,實乃上策!”楊玄感斬釘截鐵地說,“如今百官眷屬皆在東都,若先取之,足以動搖士心,顛覆國本!”

李密沉默了。他太了解楊玄感了,這是一個被一帆風順的命運寵壞了的世族子弟,他身上的自負、虛榮與驕矜,簡直和天子楊廣如出一轍!在追求成功的道路上,他們都喜歡走捷徑。但是有時候,捷徑也可以用另外一個詞來表達——短路。

是的,所謂快速成功的捷徑,往往也是通向滅亡的最短道路。在李密看來,這句話對楊廣適用,對楊玄感同樣適用。

不出李密所料,楊玄感剛剛率大軍圍困洛陽不久,楊廣的東征大軍便已迅速回師中原。面對隋朝大軍對他形成的反包圍,楊玄感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戰略錯誤:他聽信部將李子雄的計策,把本來就不多的兵力分成兩路,一路抵擋已經屯兵黃河北岸的屈突通,一路進攻從長安趕來馳援東都的衛文升。但是,屈突通很快就突破了他的防線,順利渡過黃河,與衛文升部和駐守洛陽的樊子蓋部遙相呼應,對楊玄感形成了前後夾擊之勢。

楊玄感的末日來臨了。

直到此刻,他才決意實施李密當初提出的中策——西進關中,入據長安。

大業九年七月二十日,楊玄感無奈地解除了對東都的包圍,率部西進潼關。宇文述與屈突通、來護兒、衛文升等人合兵一處,率大軍在背後拼命追擊。

數日後,楊玄感進至弘農(今河南三門峽市)。弘農太守楊智積(楊堅侄子)對左右說:“楊玄感西取關中的計劃一旦成功,將來就很難收拾了。我們現在想辦法纏住他,讓他無法西進,不出十天,定可將其生擒!”

隨後,楊智積派了一些父老,出城攔住楊玄感的馬頭,說:“如今弘農兵力薄弱,防守空虛,很容易攻取。”楊玄感信以為真,馬上兵臨弘農城下。楊智積當即登城叫罵,誘他攻城。楊玄感大怒,立刻命令士兵進攻。

面對如此不可救藥的楊玄感,近乎絕望的李密最後一次規勸他:“用兵之道貴在神速,何況追兵轉眼立至,怎能在此逗留?如果進不能入據潼關,退又無險可守,大軍一旦潰散,你拿什麽自保?”

可是,楊玄感根本聽不進去,他率部猛攻三天,弘農城卻紋絲不動。等到楊玄感回過神來,準備放棄弘農繼續西進時,宇文述的幾十萬大軍已經鋪天蓋地地殺到了。楊玄感且戰且退,於八月初一退到董杜原(今河南靈寶市西)。隋朝大軍追至,楊玄感被迫在此與隋軍決戰。

戰鬥的結果可想而知——楊玄感全軍覆沒,僅帶著十余騎兵逃奔上洛(今陜西商州市)。沒跑多遠,連那十幾名親兵也各自逃散,楊玄感身下的坐騎也被射殺,只好和他弟弟楊積善徒步逃亡,慌不擇路地跑到了一個叫葭蘆戍的地方(今靈寶市西南)。

在這裏,疲憊不堪、滿心絕望的楊玄感停下了腳步。他對楊積善說:“我不能接受別人的殺戮和侮辱,你取我的性命吧。”

當生命與尊嚴不可得兼時,貴族楊玄感寧可選擇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