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原大決戰

挺進中原:王世充的末日到了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相對於平定薛舉父子和劉武周,李世民與王世充的較量顯得更為激烈,耗時也更為久長,尤其是最後一個階段的攻城戰,其艱難程度遠遠超乎人們的想象。而且也是在這場為時長達十個月的中原之戰中,李世民多次身陷重圍、命懸一線,經歷了他軍事生涯中最為驚心動魄的幾個生死瞬間。

唐軍進入東都戰場後,李世民即命大將羅士信率前鋒部隊進圍慈澗(洛陽城西),王世充接到戰報,立刻親率三萬人前往增援。

七月二十八日,李世民率領一隊輕騎兵在慈澗周圍偵察。

第一個生死瞬間就在這時候悄然降臨。當時李世民正在專心致志地勘察地形,誰也沒有料到王世充會在這個時候帶著軍隊從天而降。由於雙方兵力太過懸殊,唐軍士兵大驚失色,一時間不知所措。還沒等他們作出反應,王世充的軍隊已經把他們團團包圍。

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危險面前,最容易看出一個統帥真實的個人素質。說白了,這種時候拼的是膽量。

德國著名軍事學家克勞塞維茨把“膽量”稱為“促使人們在精神上戰勝極大危險的一種可貴的力量”。

也就是說,膽量首先要求的並不是戰勝敵人,而是戰勝自己——戰勝自己對敵人和死亡的恐懼。

克勞塞維茨曾說,對於軍人而言,“從輜重兵和鼓手直到統帥,膽量都是最可貴的品德,它好比是使武器鋒利和發光的真正的鋼”(《戰爭論》)。

接下來我們就將看到李世民身上這種“真正的鋼”。敵人圍上來的時候,李世民鎮定自若地帶領騎兵們且戰且退,向著大營的方向突圍,前後奔馳,左右開弓。弦聲響處,最先沖上來的鄭軍士兵紛紛墜馬,包括王世充的大將燕琪也被李世民一箭射落,唐兵立刻沖上去將其擒獲。王世充慌忙勒住韁繩,不敢再向前追擊。李世民遂和士兵們殺開一條血路絕塵而去。

死裏逃生的李世民回到軍營時,渾身上下沾滿塵土,守軍認不出他,差點放箭把他射殺。李世民摘下頭盔大聲呼喊,守門士兵才認出這個“土人”原來是他們的秦王。

“慈澗突圍”的一幕充分展現了李世民作為一個軍事統帥過硬的個人素質。這種素質絕對與地位無關。如果李世民不是大唐王朝的二皇子,而是普通的一個小兵,那麽憑他自己的本事,估計很快也能從一個小兵幹到一個將軍。

同時我們也發現,李世民指揮的軍隊之所以能成為一支所向無敵的鋼鐵之師,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他每戰必身先士卒、沖鋒陷陣,其勇氣和膽識才得以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並且極大地感染每一個士兵,讓他們變得跟他一樣無懼死亡。

換言之,要想打造一支鋼鐵之師,統帥首先就必須具備克勞塞維茨所說的那種“真正的鋼”。

次日清晨,對整個戰場地形已經了若指掌的李世民親率五萬步騎進攻慈澗,王世充怯戰,撤出慈澗,退守洛陽。李世民隨即命各路兵馬迅速縮小包圍圈:史萬寶自宜陽(今河南宜陽縣西)進軍,占領龍門(洛陽城南);劉德威穿過太行山,南下進圍河內(今河南沁陽市);王君廓自洛口(今河南鞏縣東)出兵,切斷洛陽的糧食補給線;黃君漢自河陰(今河南孟津縣北)出兵,攻擊回洛倉城(今河南偃師市北);最後李世民親率大軍屯駐於北邙山下,營陣相連,從北面威逼洛陽。

眼見唐軍大兵壓境,王世充屬下的洧州(今河南扶溝縣)長史張公謹與刺史崔樞隨即作出了他們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抉擇——獻出州城,向李世民投降。

這個張公謹日後成了秦王府的一員得力幹將,在武德九年(公元626年)追隨李世民參與了玄武門之變,並在政變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後來成為“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

八月初,鄧州(今河南鄧州市)的一些豪強也發動暴亂,逮捕了當地刺史,舉城投降唐軍。

八月十四日,黃君漢出兵攻克了回洛倉,俘獲鄭軍將領達奚善定。王世充急命長子王玄應與將領楊公卿等人反攻回洛,但幾次進攻都被黃君漢擊退,只好在回洛城的西面修築了一座城堡,派重兵駐防,抵擋黃君漢。

數日後,李世民與王世充在洛陽城北的青城宮列陣對峙,雙方隔著洛水河進行了一番對話。王世充向李世民喊話道:“隋室傾覆,唐稱帝於關中,鄭稱帝於河南,世充未嘗西侵,秦王為何舉兵東來?”

李世民不屑於跟他說話,命宇文士及回答:“四海皆歸順吾皇,唯獨你阻撓大唐的聲威教化,這就是我們東來的原因!”

王世充接下來的這句話充分暴露了他對即將到來的這場中原大戰的恐懼。他說:“你我和平共存,休戰止兵,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