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之戰:夏朝的終結(第2/4頁)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一切都顯得極不真實。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走著走著突然間一腳踏空,然後靈魂飄浮在半空中,看著自己的肉體朝著深淵無望地墜落。這時候的感覺不是痛苦,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迷惘和無助。

此刻的竇建德仿佛就飄浮在這樣的半空中,懷著這樣的迷惘和無助,看見自己被人五花大綁地捆了起來,擡上馬背,然後帶到了一個英氣逼人的年輕人面前。那個年輕人嘴角掛著一抹譏誚的笑意,說:“我只是討伐王世充,礙你什麽事?居然敢越過邊境,犯我兵鋒!”

竇建德聽見自己用一種近乎討好的口氣說:“若不自己來,恐勞你遠征。”

那一刻,飄浮在空中的竇建德忍不住大喊一聲——不,這不是我想說的!

可是,沒人理他。

那個被人五花大綁的竇建德也沒有理他。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理他。

最後竇建德終於意識到——夏王已經死了。

曾經的王道霸業已經像一個碩大而美麗的泡沫一樣在空氣中砰然爆裂,只有被人五花大綁的竇建德才是此刻唯一真實的存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所有的憤怒、恐懼、痛苦、悔恨在一瞬間全部向他襲來。

十年!

竇建德歷經艱險奮鬥了整整十年的帝王功業就這樣毀於一旦!虎牢之戰,十余萬夏軍全軍覆沒,除了被殺和逃散的外,與竇建德一同被俘的還有五萬人,李世民隨後將他們就地遣散,命他們各回家鄉。

竇建德的妻子曹王後僥幸脫身,與左仆射齊善行一起,帶著數百名騎兵倉皇逃回洺州。

勝利來得如此迅猛,曾經極力反對李世民與竇建德決戰的封德彝等人第一反應就是入帳向李世民道賀。李世民笑著說:“不聽公等之言,才有今日之勝。可見公等雖是智者,但是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啊!”

封德彝等人尷尬地賠著笑臉,無言以對。聽到夏軍慘敗、竇建德被俘的消息後,王世充的最後一絲希望終於破滅。

五月初八,李世民將竇建德、王琬、長孫安世等人裝進囚車,押到了洛陽城下,向王世充和洛陽守軍示威。王世充站在城頭上與竇建德遙遙對話,禁不住淚如雨下。最後王世充召集諸將討論,準備殺出重圍,南逃襄陽,但是與會的所有將領卻一致反對。他們說:“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夏王,而今夏王已成俘虜,我們即使殺出重圍,也不會有什麽作為了。”

王世充徹底絕望。

五月初九,王世充換穿白衣,率太子王玄應和鄭朝的文武官員兩千余人,到唐軍營門投降。李世民親自出來受降。王世充趴在地上,汗流浹背。李世民說:“你一直把我當成小孩,今天見了小孩,卻為何如此恭敬?”

成者王侯敗者賊,人為刀俎我為肉啊!此時此刻,王世充除了滿臉真誠懺悔,不停地磕頭謝罪之外,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五月初十,李世民進入洛陽宮城,命記室房玄齡收取隋朝的档案圖籍,命蕭瑀和竇軌等人封存府庫,收其金帛,犒賞將士。同日,李世民命人將單雄信、段達、朱粲、楊公卿、郭士衡等十幾個據說是罪大惡極的人押赴洛水河畔斬首。

說這些人都屬“罪大惡極”恐怕並不太準確。其中除了朱粲為人殘忍嗜殺,慣以人肉充當軍糧,招致極大民憤之外,其他人恐怕都在可殺與不殺之間。

但最後他們還是被殺了。

這些人最終丟掉腦袋的個別原因我們既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作過多探究,但總的原因還是顯而易見的——李世民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殺戮立威。

一個割據日久、頑抗多時的政權垮台了,沒有一群人來陪葬怎麽說得過去?在投降的兩千余人中“百裏挑一”地殺他十幾個,這絕對是必要的。因為這個小規模的屠殺行動會對剩下來的絕大多數人起到一種震懾作用,讓他們在余生中對李唐王朝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這就叫“恩威”。

這是任何一個政治領袖駕馭臣子的最基本手段。

雖然有關這十幾顆腦袋被李世民圈中的具體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其中一顆腦袋入選的理由卻是非常充分的。

那就是單雄信。

我們都還記得,在去年九月的一場戰役中,這個武功高強的單雄信曾經把長矛刺到了李世民的胸前,差一點就把他挑落馬下,多虧武功更高強的尉遲敬德及時趕到,李世民才沒有掛掉。

單憑這一點,單雄信就足以被李世民碎屍萬段。

在單雄信被砍頭之前,和他拜過把子、感情勝似親兄弟的李世勣曾經聲淚俱下地一再央求李世民饒他一命,甚至願意用自己的官爵交換他的性命,但是李世民卻一口回絕,毫無商量的余地。這種情形我們經常在港產影片中看到,一個老大要殺一個人,旁邊有人苦苦求情,老大憤怒咆哮:“他曾經用槍指著我的頭——用槍指著我的頭啊!我怎麽可能不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