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莫紮特服務德國帝國主義(第3/17頁)

27.漢斯·瓦茨利克的莫紮特小說《加冕歌劇》(1935)的封面和封底。

1938年,德國的音樂媒體加強了反對捷克當局的宣傳運動,一有機會就對蘇台德區予以道德支持。莫紮特也被卷入鬥爭,出生於蘇台德的作家漢斯·瓦茨利克(Hans Watzlik)的歷史小說《加冕歌劇》(Die Krönungsoper)流傳甚廣。這部小說初版於1935年,重印過幾次,到1944年時已發行12萬冊。瓦茨利克在其中重構了莫紮特1791年最後一次造訪布拉格並創作最後一部歌劇《蒂托的仁慈》的情景。德國媒體盛贊此書,稱應向“莫紮特專家和普通德國人都熱烈推薦”。此書的樣板是愛德華·莫裏科(Eduard Mörike)寫於1856年的著名中篇《莫紮特在去布拉格的路上》(Mozart auf der Reise nach Prag)。[469]不同之處在於政治內容。瓦茨利克在書中堅信德國在蘇台德區的主導地位,堅信波希米亞和巴伐利亞、上奧地利的農民社群有著共同的文化傳統。在《加冕歌劇》中,莫紮特一踏出維也納,前往布拉格的波希米亞鄉間,就成了瓦茨利克的世界觀的代言人。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場景:在一個離奧地利首都不太遠的地方,莫紮特的助手蘇斯麥耶聽到一個當地農民姑娘說另一種語言,深感困惑。莫紮特斥責了他,說他們“根本沒到廷巴克圖(Timbuktu)”,“還認得出鳥鳴聲和教堂的鐘聲”,不用擔心。蘇斯麥耶仍然狐疑,莫紮特卻強調說他相信“波希米亞的小提琴和圓號都用清楚的德語歌唱”,“這個地區的市鎮主要是日耳曼的,特別是布拉格”。[470]

根本不用猜瓦茨利克的小說引起了什麽反響,特別是在捷克人裏。只消說,在慕尼黑事件1和1938年10月德國強占蘇台德區之後,這樣的東西只能讓布拉格的德意志人和捷克人社區之間的關系更為緊張。這種緊張關系也反映在莫紮特協會面臨的情境中。1938年6月,協會成員大約四分之三是捷克人,四分之一是德意志人,但到年底時,德意志人基本不活躍了。[471]9月26日,由於政治壓力和經濟困境,布拉格德語劇院被強制關閉,對兩族未來和平共處的前景又是一次重大打擊。

1939年3月16日,希特勒的軍隊開進布拉格,波希米亞和摩拉維亞保護國(Reichsprotektorat of Bohemia and Moravia)成立,和解已不可能。盡管猶太人和反納粹主義者都遭追蹤逮捕,但音樂生活在很窘迫的情況下得以繼續。塔利赫之前有一段時間專注於捷克音樂,此時在布拉格五月音樂節(Prague Musical May Festival,即布拉格之春音樂節的前身)轉向莫紮特,於5月10日在國家劇院指揮上演《魔笛》。據戰後記述,塔利赫特意決定演這部作品和貝多芬《第九交響曲》,是為了在面對“惡”時能夠“揚善”。[472]

捷克被占的頭兩個月裏,塔利赫的公開活動非常積極,可見布拉格文化生活的日耳曼化並未像希特勒所要求的那樣迅速地進行。也許一個障礙在於保護國內只有3.5%的人口是德意志血統。[473]不過,納粹的意圖還是非常清楚,他們關閉了魯道夫宮的捷克議會,把建築功能還原為音樂廳;另外還於6月還在布拉格組織了一個德國文化周,在保護國總督紐賴特的庇護下,上演了3部歌劇、5場音樂會,舉辦了6次講座、3次作者朗讀會和7個展覽。不過,莫紮特和布拉格的密切關系卻是整個活動最顯著的熱點。漢斯·海因茨·施圖肯施密特(Hans Heinz Stuckenschmidt)在《基督科學箴言報》發表的文章特別列出在國會劇院上演的《費加羅的婚禮》和在重開的德語劇院上演的《唐·喬萬尼》,將它們視為整個活動的亮點。[474]

由於這是保護國庇護下舉辦的第一次大型文化活動,組織者希望請到和這個地區有地理關聯的演出人員。他們確保指揮家弗朗茨·康維茨尼(Franz Konwitschny)指揮歌劇演出,用的制作出自已經去世的阿爾弗雷德·羅勒(Alfred Roller)之手。請這兩位的理由主要是,他們都是在摩拉維亞成名的。然而,由於德語劇院公司在前一年已經解散,完全由本地團隊上演這兩部作品已不可能。所有主角都不得不請自慕尼黑和維也納,合唱團也是直接從維也納國家歌劇院請的。樂隊主要由前德語劇院樂團和賴興貝格蘇台德德意志管弦樂團(Sudetendeutsche Orchester Reichenberg)組成,並專為德國文化周而更名為蘇台德德意志愛樂樂團(Sudetendeutsche Philharmonische Orchester)。[475]在夏季稍晚些時候,他們被宣傳部委以“確保德意志音樂在布拉格的未來”之重任,樂團的名字又改為布拉格德意志愛樂樂團(Deutsche Philharmonische Orchester Prag)。[4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