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沈萬三的富貴論

商鞅公開宣稱“以權索利”的思想,幾乎就此奠定了中國古代官場當局者謀取私利的風氣。“以權索利”,一個“索”字,包含了明顯的強迫、強求意味。所以歷史才會上演兩軍對戰後“大索三日”之類的瘋狂行為。挾權勢以索利,何求不得?中國古代的著名富豪中,從呂不韋、白圭、陶朱公到沈萬三,所有中國巨富成功的一個共有秘訣,就是與官家的關系非同一般。用經濟學的理性選擇理論解釋,就是他們在選擇時清醒地看清了所有的約束條件,從而正確地找到了收益最大化的方案。

魯迅先生曾拿獅子和肥豬來打比方,他說,動物強壯不一定都是好事,強壯對於這兩種動物的命運大不相同。獅子強壯,可以為自己競爭森林之王增添砝碼,而肥豬強壯就可能面臨屠宰的命運。

財富的原罪論告訴我們,財富對於不同身份的人來說,也是福禍兩重天。

資可抵國或富甲一方的大亨並不太多,一旦巨富的聲名不慎暴露,並引起朝廷、官府與黑社會的注意,那麽災禍也就跟著找上門來了。你資助也好,捐贈也好,總有填不完的欲壑獅子大張嘴,不弄到你傾家蕩產,人財兩空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

在封建時代,暴富始終是無法治愈的“原罪”。它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血統裏帶著難以偽裝、清洗不掉的悲劇色彩,盡管明清時代的各大商幫試圖主動依附傳統的倫理體系,與儒家攀親拉關系。這些在現實世界裏追逐銅臭之人,自命“儒商”,並在財富積累的過程中打出“信義”的招牌。然而從本質上說,他們所依附的主要目標仍然是權力體系。無論是以仕進為目標的“捐班”,還是官商勾結以尋求保護,他們始終無法擺脫權力的枷鎖。就算他們臉上貼滿金,也不過是為高高在上的權力塗抹一層斑駁的陰影。

沈萬三是元末明初影響力最大的商人,民間流傳一句諺語:“南京沈萬三,北京枯柳樹,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沈萬三出生於吳興(今浙江湖州)南潯鎮的沈家漾,後遷居蘇州昆山的周莊。他最初投身商海的時候,與很多商人一樣,對於政治,他采取的是一種既不遠離,也不親近的態度,只是一門心思地研究“市場調節”。相鄰吳江縣的巨富陸老先生一句話點醒沈萬三:“經商之興衰與國家之興衰緊密相連……那些元人,只怕是兔子尾巴長不了。風煙四起之際,既為經商設置關卡重重,又平添了許多機遇,是英雄還是梟雄,這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綜合各種史料來看,沈萬三之所以能夠成為帝國巨富,是因為他很好地利用了“官商互動”規則或者說是官商博弈之術。沈萬三的成功之道很簡單,歸結起來無非是機遇、時勢和個人的投資眼光。

一是糧食生產與土地兼並成為沈萬三攫取的第一桶金。史料記載“躬稼起家”繼而“廣辟田宅,富累金玉”,以致“資巨萬萬,田產遍於天下”,有資料顯示,沈家擁有蘇州府三分之二的田畝。在財富的累計與權力的遞增之路上除了個人努力之外,機遇也同樣重要,尤其在動蕩的亂世裏博取生存之資。沈萬三在發展的路上,還繼承了一位巨富的財產,據楊循吉《蘇談》記載,吳江富商陸道源富甲江左,晚年意氣闌珊,決心出家為僧,就把所有的資產都贈給了沈萬三。

二是依托時勢,讓沈萬三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戰爭是商人快速崛起的一條捷徑,沈萬三的財富王國也是建立在戰爭的廢墟上。元朝末年,各地農民軍風起雲湧。沈萬三抓住機會,將蘇南的糧食和絲綢非法販運到蘇北地區,提供給農民起義軍張士誠,然後再依靠張士誠的武裝保護將其提供的私鹽倒賣出去(張士誠的隊伍大多具備鹽民身份)。可以說沈萬三發的是戰爭財,兩頭賺的都是銷路有保證的暴利商品。幾單生意做下來,沈萬三搖身一變成為百萬級(資產超過百萬兩銀子)富翁。他以跳樓價買下大半個蘇州的商業,投入數百萬兩銀子很快就翻了幾番。起因是,張士誠要攻打蘇州,蘇州城內人心惶惶,所有生意人都想盡快變現以躲避戰禍。沈萬三和張士誠很熟,憑著他對張的了解,他相信張士誠來蘇州不是路過來劫掠的,而是要以蘇州為根據地,與他人一爭天下。他認為,張士誠希望看到的,是一個社會穩定、經濟繁榮的蘇州,他進城後一定不會燒殺搶掠,而是盡快恢復秩序,發展經濟。根據這一判斷,沈萬山在同行們爭先恐後將商鋪和存貨出手之際,用自己手頭的500萬兩銀子,加上變賣和抵押所有財產得來的資金,吃進了這些商鋪和存貨。結果,他賭對了。憑此一戰,沈萬三一躍成為千萬級富商,成為天下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