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合作的非暴力者

嘉靖初年有著相當不錯的開局,一大批圍繞在內閣首輔楊廷和身邊的文官,在後世都享有賢明能幹的聲譽。可是皇帝的心思誰也猜不透,這個來自湖北藩王之地的皇帝好像並不急於開創屬於自己的盛世。

一場來勢洶洶的“大禮議”風波,讓楊廷和與其幾位德高望重的助手都有了離去的心思。而少年皇帝朱厚熜好像並沒有挽留的意思。在他看來,國家治理得好與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開心與否。從即位第三年起,朱厚熜開始崇信道教,舉行齋醮活動,並在大內廣設醮壇。發展到後來,他甚至不視朝政也要修玄齋醮。

嘉靖皇帝在位期間,內閣首輔的權力已經大到除了皇帝,就無人可以約束的地步。正因為如此,文官們爭奪首輔之位的鬥爭也就愈演愈烈。朱厚熜將內閣的辦公地點設在了午門之內,這樣就與翰林院和文淵閣區別開來。

時人在談起內閣的時候,不再簡而化之地將這幾個機構混為一談。還有更為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嘉靖皇帝在制度上將內閣大學士定位為文官之首,並且將那些既忠心又聽話的文官選入內閣,賦予他們幹預六部事務的權力。

其實內閣制的演變,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帝國文官集團內部的一場權力演變。

帝國建立初期,朱元璋籌建內閣的目的在於輔政,就是幫助自己處理文書報告,以備顧問,但是絕對不可以參與朝政,閣臣手中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權力。說白了,內閣就是政府的秘書機構。到了永樂時期,內閣大學士可以參與軍國大事,大學士儼然成為皇帝最為親信之人。大學士可以兼任其他部門的領導,有的還兼領了正一品的太傅、太保等高級別官銜,權力地位有了質的飛躍。雖然他們還不能到兼職的各部門去擔任實職,名義上還是皇帝的高級秘書,但是他們在帝國事務中已經擁有了強大的話語權和處置權。

後來的幾位皇帝體弱多病或年幼無知,大學士們的權力逐漸增大。他們被賦予“票擬”的特權。正是“票擬”權的產生,直接將內閣大學士送上了權力的制高點。帝國權力系統的各個部門,包括中央六部,全在內閣大學士的掌控之中。為了使內閣成員之間保持平衡防止專斷,一度廢止了內閣首輔之位,但從明世宗後內閣首輔保留了下來,並且日益重要,成為爭奪焦點。

在這裏需要說明的是,嘉靖皇帝對宦官的控制很嚴,動不動就將那些犯錯誤的宦官往死裏整。朱厚熜執政時期,宦官的勢力在帝國的權力分潤中並沒占到多少股份。宦官的權力收縮到極限,這就使首輔的爭奪成為帝國權力爭奪的最大焦點。這一時期先後就任首輔的官員多達十幾人,頻率之高,人數之多,都創造了紀錄。

嘉靖初年,楊廷和執政,獨攬票擬之權。嘉靖皇帝因為“大禮議”事件而移情專寵張璁,使其平步青雲,以火箭般的躥升速度坐上了首輔的寶座。隨著時間的推移,身為皇帝的朱厚熜感覺到張璁這個人在做事的時候有些耍滑頭,恃寵不讓。於是朱厚熜就想找一個人來制衡他,目標很快就鎖定在了夏言的身上。

在君臣猛烈交火的大禮議事件中,夏言的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夏言曾上疏建議嘉靖皇帝親耕南郊,讓其生母蔣皇後親蠶北郊,“為天下倡”。夏言這麽做既表明了自己力挺皇帝的決心,以此博取對方的信任,同時這麽做還有一層考慮,那就是避免將自己完全暴露於帝國官員內耗的火力網中,避免引起反對派的憎恨。由此可見,夏言是一個政治手腕高明的文官。

嘉靖七年(1528年),夏言又上了一道建議天地分祀的疏文。這道疏文寫得相當有水平,引經據典,文采斐然,更重要的是疏中的觀點與嘉靖的想法不謀而合。皇帝由此龍心大悅,自然少不了一番嘉獎。嘉靖皇帝將其調入翰林院,為侍讀學士,也就是專門陪皇帝講讀經史。

夏言是個外形俊朗、氣度不凡之人,極具個人魅力。作為一名侍讀學士,他講讀經史聲音洪亮,用一口標準的官話(北京方言),因此深得嘉靖皇帝的喜歡。每次授課結束,皇帝都會賜其茶飯,神情之中流露出“欲大用”的意思。

夏言的表現與前面張璁在“大禮議”事件中的表現可謂異曲同工,兩人都是揣摩皇帝心思的高手,知道如何投其所好。

“大禮議”事件雖然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朱厚熜對此仍耿耿於懷。他急於想在禮儀制度改革這件事上再做些文章,為自己糾結於此找到一條合法的通道。也就在這時,夏言上疏建議改變祖宗舊制,分別祭祀天、地、日、月。嘉靖皇帝在接到夏言的奏疏時,內心也是激動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