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隋唐五代人民生活(第2/4頁)

雞彘同為田家常畜。太宗禁禦史食肉而不禁其食雞者?雞之為物小,食之易盡,羊豕等則不然,食之不盡,棄之可惜,故非屠肆不殺牲,而屠肆非都會不能有,此肉食之所以不為常饌也。《舊五代史·高行珪傳》言其在安州,副使範延策因入奏,獻封章於闕下,事有三條:一請不禁過淮豬羊而禁絲綿匹帛,以實中國。此豬羊蓋鬻諸屠肆者?王緒為壽州屠者,《通鑒》唐僖宗中和元年(881年)。萇弘簡世本屠羊,《新五代史本傳》。皆以是為業者也。《漢書·樊噲傳》,言其以屠狗為事。顏師古《注》曰:“時人食狗,亦與羊豕同,故噲專屠以賣。”似唐人已不甚食狗。然《舊五代史·唐景思傳》,言其幼以屠狗為業,則食之者亦未嘗絕矣。《新史·前蜀世家》雲:王建少無賴,以屠羊、盜驢、販私鹽為事。殺牛賣肉,律有專條,惟自死牛乃得貨賣,見第十八章第一節。

魚不待畜養,故在肉食中恒為最賤。然北方人不如南方人之習食之。《舊五代史·齊藏珍傳》:周世宗問以揚州事。對曰:“揚州地實卑濕,食物例多腥腐。臣去歲在彼,人有以鮮魚饋臣者,視其盤中,虬屈一如蛇虺之狀。假使鸛雀有知,亦應不食,豈況於人哉?”《傳》言藏珍殘忍辯給,人無不畏其利口,其言蓋非由衷?然北人不甚識鮮魚,則於此可見矣。然有遠道難得之物,則又不恤勞人而致之。《通鑒》:唐憲宗元和十二年七月,初國子祭酒孔戣為華州刺史。明州歲貢蚶、蛤、淡菜,水陸遞夫勞費,戣奏疏罷之。嶺南節度使崔詠薨,宰相奏擬代詠者,上皆不用,曰:“頃有諫進蚶、蛤、淡菜者,可求其人與之。”以戣為嶺南節度使。似能納諫矣,然不數歲而又復,《困學紀聞》雲:孔戣為華州刺史,奏罷明州歲貢淡菜、蛤、蚶之屬,見《昌黎集·戣墓志銘》。元稹為越州,復奏罷之,見《白樂天集·稹墓志銘》。蓋嘗罷於元和,而復貢於長慶也。《集證》引閻若璩雲:按稹奏狀雲:海味起自元和四年(809年),而九年(814年)以一縣令論罷,十五年(820年)復令供進。若孔戣奏罷,則在元和二年(807年),當雲一罷於元和二年孔戣,再罷於元和九年(814年)某縣令,三罷於長慶二年(822年)元稹也。其不恤以口腹勞人,亦可謂甚矣。今人宴客,仍重海味。海味豈必美於他味?亦沿前世貴遠物之習耳。不徒務厭飫也,而又以多財相誇,此則勢利之見,並不足語於養小體者矣。

飲食若流之世,能少節其口腹之欲者,實惟佛家果報之說。此其所欲者不同,其為有欲則同也。隋文帝始以生日令海內斷屠,已見第十八章第三節。爾後斷屠遂成故事。《舊書·睿宗紀》:先天元年十二月,誥禁人屠殺犬雞。此亦見唐人食狗之俗,尚未大衰。《舊五代史·梁太祖紀》:開平二年七月,敕禁屠宰兩月。乾化二年四月,敕近者星辰違度,式在修禳,宜令兩京及宋州、魏州,在此月至五月,禁斷屠宰,仍各於佛寺開建道場,以迎福應。五月,詔曰:“生育之仁,爰當暑月。乳哺之愛,方及薰風。儻肆意於刲屠,豈推恩於長養?俾無殄暴,以助發生。宜令兩京及諸州府,夏季內禁斷屠宰及采捕。”梁祖之嗜殺人亦甚矣,而欲為是以求福應,不亦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乎?帝王生日之斷屠,意亦不過如是而已。乃唐文宗生辰宴會蔬食之詔,必曰:“非是信尚空門,將希無妄之福”,亦見第十八章第三節。又何其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邪?

《新書·摩揭它傳》雲:“太宗遣使取熬糖法。即詔揚州上諸蔗,柞沈如其劑。色味愈西域遠甚。”南北朝時,中國尚未有蔗糖,見《兩晉南北朝史》第二十一章第一節。唐初得之西域,後乃求諸印度,疑西域之糖,亦自印度來也。《新書·地理志》:太原郡土貢有葡萄酒。《陳叔達傳》:嘗賜食,得葡萄,不舉。高祖問之。對曰:“臣母病渴,求不能致,願歸奉之。”帝流涕曰:“爾有母遺乎?”因賜之。葡萄西域產,此時蓋移殖中國,且能釀為酒矣?《新五代史·四裔附錄》載胡嶠《陷虜記》雲:“自上京東去四十裏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東行,地勢漸高。西望平地,松林郁然數十裏。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雲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東瓜而味甘。”此西瓜移殖東方之始也。

耕稼之邦,以肉食為貴,遊牧之國,則有正相反者。《新書·黠戛斯傳》:諸部食肉及馬酪,惟阿熱設餅餌。蓋以其難得,故貴之也。《新五代史·晉本紀》:莊宗手以酥啖高祖,啖酥夷狄所重。然中國亦未嘗無之。《新書·穆寧傳》:四子:贊、質、員、賞。皆和粹,世以珍味目之。贊少俗,然有格,為酪,質美而多入,為酥,員為醍醐,賞為乳腐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