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隋唐五代宗教(第4/4頁)

景教之來,事在貞觀九年(635年)。十二年(638年),許其建寺,名波斯。天寶四年(745年),敕雲:“波斯經教,出自大秦。傳習而來,久行中國。爰初建寺,因以為名。將欲示人,必修其本。其兩京波斯寺宜改為大秦寺。天下諸州郡有者,亦宜準此。”《通典薩寶注》。《兩京新記》:西京醴泉坊街南之東有波斯胡寺。《注》雲:“儀鳳三年(678年),波斯王畢路斯奏請於此置波斯寺。”《長安志》雲:“景龍中,宗楚客築此寺入其宅,移於布政坊之西南隅祅祠之西。”《兩京新記》又雲:普寧坊街東之北有波斯胡寺。《唐兩京城坊考注》雲:“貞觀十二年(638年),太宗為大秦國胡僧阿羅斯立。”據《景教碑》,普寧坊應作義寧坊,阿羅斯應作阿羅本。又《兩京城坊考》東都修善坊有波斯胡寺。皆其遺跡之可考者也。亦據陳垣《火祆教入中國考)。建中二年(781年),寺僧景凈建《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明末於長安崇仁寺掘得。而近世敦煌石室所得者,又有《景教三威蒙度贊》。見伯希和《唐元時代中東亞基督教徒》,在《西域南海史地考證譯叢》內。皆可考見景教初入中國時之情形焉。

伊斯蘭教何時傳入中國,尚乏信史可征。日本桑原騭藏《蒲壽庚傳》雲:廣州城內有懷聖寺,寺內有番塔,或稱光塔,其構造與佛塔絕異。相傳為伊斯蘭教初至時所建。清金天柱《清真釋疑補緝》所收《天方聖教序》雲:“天乃篤生大聖穆罕默德,作君作師,維持風化。西域國王,皆臣服而信從之,共上尊號為賠昂伯爾。隋文帝慕其風化,遣使至西域,求其經典。開皇七年(587年),聖命其臣賽一德斡歌士賫奉《天經》三十冊傳入中國。首建懷聖寺,以示天下。”此說自不足信。桑原氏謂光塔與嶽珂《桯史》所雲蒲姓宅後之率堵波絕相類,疑寺亦宋時蒲姓所建也。本文三,《考證》二十八、二十九。又引明何喬遠《閩書》卷七雲:“嗎喊叭德聖人,門徒有大賢四人。唐武德中來朝,遂傳教中國。一賢傳教廣州,二賢傳教揚州,三賢、四賢傳教泉州。卒葬此山。”泉州東南郊外之靈山。桑原氏謂其言武德時來難信,然其說起原頗古,當在北宋前唐中世後雲。本文一,《考證》十。唐時大食來者甚多,其教不得無隨之而至者,特其遺跡無可考耳。然即有來者,亦不過自傳其教,於中國人必無大關系也。

外來之宗教,固與中國人無甚關系,佛、道二教,看似牢籠全國,實亦不然。凡教,其質皆同,惟其所遭際者有異。因緣時會,通行較廣,又為執政權者所崇信,則所奉事者稱為正神,其教為大教,而不然者,則見目為淫祀,為邪教矣。狄仁傑充江南巡撫使,奏毀淫祠千七百所,惟留夏禹、吳太伯、季劄、伍員四祠。《舊書·本傳》。然高勱為楚州刺史。城北有伍子胥廟,祈禱者必以牛酒,至破產業。勱嘆曰:“子胥賢者,豈宜損百姓乎?”乃告諭所部,自此遂止。百姓賴之。《隋書·本傳》。然則伍子胥廟,又何嘗不可煩民也?煩民與否,豈視其所奉之神哉?於 為蘇州刺史,吳俗事鬼,疾其淫祀,廢生業,神宇皆撤去,惟吳太伯、伍子胥等三數廟存焉。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四郡之內,除淫祠一千一十所。皆見《舊書·本傳》。二事與狄仁傑絕相類。觀後繼者所除去之多,而知前人之政績,為實錄,為虛飾矣。果俗之所共信,豈易以此等政令搖動

邪?不特此也。《舊書·德裕傳》又言:寶歷二年(826年),亳州言出聖水,飲之者愈疾。德裕奏曰:“臣訪聞此水,本因妖僧誑惑,狡計丐錢。數月已來,江南之人,奔走塞路。每三二十家,都雇一人取水。擬取之時,疾者斷食葷血;既飲之後,又二七日蔬飧。危疾之人,俟之愈病。其水鬥價三貫。而取者益之他水,緣路轉以市人。老疾飲之,多至危篤。咋點兩浙、福建百姓渡江者日三五十人。臣於蒜山渡已加捉搦。若不絕其根本,終無益於黎甿。乞下本道觀察使令狐楚,速令填塞,以絕妖源。”從之。而《新書·裴度傳》曰:汴宋觀察使令狐楚言毫州聖水出,飲者疾輒愈。度判曰:妖由人興,水不自作。命所在禁塞。然則令狐楚之智,與江南雇人取水者無異也。不亦令人齒冷乎?以此等人執政,而定教之邪正,豈足信哉?《新書·林蘊傳》言:其父披,以臨汀多山鬼淫祠,民厭苦之,撰《無鬼論》。然則淫祠民固苦之矣,而不廢者,有所利者把持之,民固無如之何也。然此等見尊於一方之神,遭際時會,風行全國,列為明神者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