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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在朝鮮前後住了四年。他十八歲時結婚的妻子於氏正等著他。他二十歲那年,於氏生了一個男孩,就是長子克定,這時已經八歲了。

項城位於河南和安徽接壤之處的賈魯河畔,同附近的商水、淮陽、沈丘等相比,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農村集鎮而已。

在久別的房間裏,和妻子兩人對坐時,袁世凱開始忐忑不安了。

在那個時代,男人置妾是正常的。所有的原配妻子,只要守住正夫人的寶座,對丈夫在外納妾的事並不過問。袁世凱去朝鮮前,已經納美女沈氏為妾。他在登州吳長慶處做幕僚時,正妻於氏未能同行。她認為與其給丈夫做身邊瑣事,不如守在家裏,更能鞏固正妻地位。

沈氏是袁世凱在天津贖出來的女子,按照出生地,人們都稱她為“蘇州太太”。不愧是美女之鄉出身,姿色超群。沈氏陪同去朝鮮,是正妻認可的。把沈氏領回項城,誰也不會奇怪。比袁世凱年長一歲的正妻於氏沉著得很,沈氏對她也相當恭順,甚至恭順得有些過分。她終於把袁世凱在朝鮮的風流艷事,向正妻和盤托出。這也許是沈氏的一種戰術。妾被遺棄,往往並非出自男人本心,大都是因為惹惱了正妻。作為第二夫人的保身術,就是俯首下心地侍奉正妻。

“言語不通,難為你們能在一起過日子。”正妻於氏說道。

袁世凱還想裝糊塗,但看來沈氏已經告發了。事到如今,慌裏慌張地抵賴並非上策。抵賴,等於謊上加謊,到頭來總得敗露。在朝鮮的外交中袁世凱學會了很多招法。

“言語不通,就靠筆寫。”袁世凱答道。

在朝鮮任中,他納了兩個朝鮮女子為妾,一為白氏,一為閔氏。白氏出身於“三韓望族”,閔氏則來自朝鮮當時最有勢力的家族,但閔氏對政治毫不關心,也許應該說是不願意關心吧。“壬午軍亂”之際,她的家族遭到嚴重災難,用她的觀點來解釋,就是因為過於靠近政治之故。有一個喜歡政治、喜歡權勢的閔妃在,身為閔氏族人是危險的。同她一樣,還有人也感到閔氏一族的危險,於是通過他,這位閔氏女子成為袁世凱的側室。這是“甲申政變”剛了結時候的事。

“她們倆都能寫字嗎?”於氏問,面部毫無表情。

“嗯,當然都會,兩人在朝鮮都是名門出身。”

於氏甚至知道有兩個,顯然隱瞞也無濟於事。

“聽說你同唐紹儀交上了朋友?”

於氏的語氣絲毫沒變,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又扯出唐紹儀來。袁世凱納閔氏,唐紹儀是名義上的媒妁之人。於氏連這些事也都從沈氏那裏聽到了。

“唐紹儀的確是個人才,現在給穆麟德當助手,是中堂(李鴻章)的親信。”袁世凱說道。

由於會外語,任命為外國人的助手,誰都認為是最合適的,但是,李鴻章並沒把唐紹儀當作一般的助手。穆麟德是清政府派遣的顧問,但在言論行動上,令人不放心,所以,與其說唐紹儀是助手,不如說他是監視員。

“你說他不是一般的譯員,而是中堂的親信,是什麽意思?”

“是啊,他將來會有作為的,我現在就想同他結交。”

“恐怕唐紹儀也有這個心思,所以給你物色女人,獻獻殷勤。”

“算啦,不要再說了!”袁世凱擦了擦頭上的汗。

“不過,聽說廣東人都精明能幹,你可要注意啊!”如同姐姐一般的妻子叮囑道。

六年後,袁世凱的養母牛氏離開人世,袁世凱回鄉奔喪。當時他的官銜叫“總理朝鮮交涉通商事宜”。其實也就是總領事或公使級別的官職,但清政府始終以宗主國自居,使用了這麽一個極其啰唆的官銜。李鴻章批準他奔喪守制,但要求薦舉一個代替他的人,袁世凱就推薦了唐紹儀。

袁世凱認為,唐紹儀是晚輩,而唐紹儀卻認為他在李鴻章手下供職,同袁世凱是平輩關系。清末,他升到郵傳部大臣。辛亥革命後,當了袁世凱的參議。辛亥革命後不久,南方的孫文同北方的袁世凱形成對峙局面,曾在上海舉行過一次會議,當時,唐紹儀是北方代表,伍廷芳是南方代表。袁世凱任總統後,他成為第一任總理。袁策劃帝制,他起來反對,後來成為國民黨要人。他曾作為西南派領袖與蔣介石對立,但不久退出政界,閑居香港和上海兩地。

中日戰爭爆發後,日本物色傀儡政權的頭目,最後落到汪精衛身上。據說當初吳佩孚、唐紹儀也被列為候選人,進行過誘請。吳、唐兩人也都表示了興趣。1938年八月,在上海法租界自宅,唐紹儀被刺身死,終年七十八歲。唐紹儀的一生,同現代史有著密切的聯系。

“甲申政變”時,他剛滿二十三歲,便為袁世凱介紹女人。當然,他自己在朝鮮也頗精通此道。唐紹儀的正妻是朝鮮人,為人所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