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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庵弟子記》這部記述袁世凱在朝鮮活動的文獻資料,一開始就稱朝鮮為“韓”,但是,“韓”這一國號是在中日甲午戰爭之後的1897年才正式改稱的。

袁世凱以“總理”這一莊嚴的頭銜,第三次踏上朝鮮的土地。謁見國王之後,市井間傳開一個奇妙的謠言:“金玉均率領數千兵士,從日本攻過來了,計劃占據江華島,奪取王位。”

袁世凱從駐日公使徐承祖和日本公使高平小五郎那裏得知金玉均來攻事,純屬子虛烏有,但曾經參與肅清金玉均一派的朝鮮要人們,包括國王,無不戰戰兢兢。

“絕不會有這種事,用不著擔心。當然,也不妨加強海防警戒,派船巡邏,金玉均膽敢來犯,一定要把他活捉歸案。”袁世凱向他們說。

金玉均等人亡命日本,淒慘已極,哪裏還能帶兵反攻朝鮮。

失敗後的金玉均逃到仁川,經井上角五郎等人從中說情,才得以乘船亡命日本。

“甲申政變”的背後有福澤諭吉和後藤象二郎,這是人人知道的事實,而井上角五郎就是他倆的代理人。

福澤諭吉想操縱金玉均一類人物,制造出一個符合日本國家利益的政權。如果失敗,他就轉變方向。福澤諭吉1885年寫有著名的《脫亞論》,文章並不太長,下面一段是結論:

譬如,一村一鎮之住民,櫛比而居,眾人愚蠢粗暴,殘忍無情,即使偶爾有一人家,謹言慎行,注意人事,也將被彼等的醜惡所淹沒。其影響間接阻礙我國外交者,實屬不少,誠為我日本國之一大不幸也。為今日謀,我國不可猶豫等待鄰國之開明,爾後共同振興亞洲。毋寧不與為伍,而與西洋文明諸國共進退。與中國、朝鮮交往之法,亦不宜以鄰國之故,而特別拘於禮數。亟應如歐人之風以處之。親惡友者,不免共惡名。依吾人之見,應謝絕東亞之惡友焉。

這就是所謂“脫亞入歐論”,亦即“入列強論”。“亟應如歐人之風以處之”一句,簡直是帝國主義的宣言。

那麽,金玉均就是被絕交之國的人,自然要受到冷遇了。

金玉均通曉日語,潛伏似乎並不困難。他輾轉東京、大阪、神戶等地。有一次,到有馬溫泉入浴,被記者發現,一時成為新聞材料。

1885年9月17日的《朝野新聞》報道:

曾被尊崇景仰、執掌過一國政權的開化黨領袖金玉均氏,一朝事敗,成為伶仃孤客,流寓我國。人情常是卻冷就暖,昨日之親友,今成路人。其中唯有二人,固守節義,與金玉均氏辛酸與共。

文章還介紹了仆從小坂龜次郎和車夫伊藤金吉,雖然金玉均亡命中幾乎無力支付工資,但他們毫無怨言。文章最後說:

而今回避疏遠之輩,聞此事後做何感想?

樸泳孝從日本去了美國。

袁世凱送歸大院君時,日本報紙說亡命中的金玉均在研究佛經。

金玉均殺了閔氏家族的重要人物,閔妃一派對他的仇恨是深重的。金玉均之父金炳台被捕,母與姐自殺,弟金玨均死在獄中。金玉均的妻、女也被投入牢獄。其他與事件無關的族人,也都被牽連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