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龍 顏

原來所有的事情都是漢王所為!

漢王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這些事情若是太子所為,就是太過愚蠢,但若是漢王所為,可謂是巧妙。

寧王支持漢王,漢王親自趕到為寧王賀壽,同時派人混入太子請來的戲班中行刺寧王,一方面可擒兇,一方面卻可保護寧王不受傷害。

就算沒有秋長風在場,以二十四節的能力,要保護寧王平安無事也是遊刃有余。

可秋分為何要緝兇、殺人?道理也簡單,做戲要做足,如此一來,誰都不會懷疑此事會和漢王有關。

殺了幾個人,對漢王來說,並非難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漢王要成大事,犧牲幾個刺客算什麽?

漢王置身事外,但將事情引到了太子的身上。刺客逃命,故意把線索落在太子城中的閑宅內,漢王質問太子,很容易就會發現太子書房中的厭勝。

想漢王的天策衛可隨意將太子的書房掀個天翻地覆,在太子書房提早埋下個木偶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木偶對漢王而言,看似討厭不詳,但若能除去太子,這點犧牲實在算不了什麽。

只要朱棣知道這件事,太子仁厚性格自然被削弱。太子無能、肥胖、腿腳還不利索,到如今只剩下個仁厚了,但如果連仁厚的印象都大打折扣,太子的位置,可說岌岌可危。

朱棣因此事廢了太子,另立漢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所有的環節絲絲入扣,借給寧王賀壽之際發動,連環縝密,非大才能不能策劃,沒有非凡算計不能實施。

能實施這計劃,從計劃中得利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漢王。

漢王夠狠、夠毒、夠算計,他既然能將大明第一才子解縉都置於死地,這種算計對他來說,雖巧妙,但駕輕就熟。

這些話,雲夢公主沒有說,她只是點出了漢王有可能是幕後推手就夠了,這是關鍵所在。在場的眾人,隨便哪個都比雲夢公主聰明,話已點明,自然都能想到這些,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華蓋殿的肅穆黑暗中,已有圖窮匕見的猙獰。

太子、漢王之爭到如今,就要到陰陽分曉的時候,但究竟如何判斷,還是朱棣的事情。

許久,沉默。

朱棣望著暮色,依舊沒有回身,只是道:“朕沒有問你!”朱棣回雲夢公主是同樣的一句話,但更見深冷。

太子、楊士奇、雲夢的心,都沉了下去。漢王朱高煦立在那裏,亦是神色木然。太子汗還在流,可見到這種情形,終於咬牙道:“父皇,行刺寧王、厭勝兩事,兒臣並不知情。具體如何,兒臣很是困惑。”

太子終於表明態度,他不認罪!可他畢竟寬仁,並沒有隨聲附和雲夢所言,並不認為漢王是幕後主持。

即使是這種時候,他還不想說漢王的一句壞話。

但他說還是不說,已沒什麽兩樣。

又是難言的沉默。

誰是誰非誰能曉?

朱棣終於開口,說道:“煦兒,你說吧。”他說話始終是簡單明了,不費氣力。可要回答他的話兒,不知要用多少心思。

漢王立在那裏,依舊挺胸昂首,方才雲夢的指責,可說是一針見血,但他並沒有反駁回擊,好像真相被揭穿後的默認。這刻聽朱棣詢問,朱高煦立即開口道:“父皇,兒臣沒有做過。”

這就是漢王的答復,同樣的簡單明了。漢王的確和朱棣很像,父子一脈相承,威嚴、肅穆、簡單、直接,可一顆心,永遠讓人難以捉摸。

他否認,是不必解釋、無法解釋、還是不屑?或者是因為他明了,事情的真相和解釋,本來就是兩回事?

雲夢公主才待爭辯,見楊士奇頻頻使著眼色,臉上汗水流淌,不明所以,終究還是不再開口對漢王質疑。

朱棣再次開口,突然說道:“楊學士,你很聰明。”

天子突然轉了談話的對象,堂堂的左春坊大學士臉色如土,顫聲回道:“聖上,臣駑笨不堪,有負聖上的厚望。”

被人稱作聰明,在常人聽來,自然得意。可楊士奇卻知道,朱棣稱一個人聰明,絕非好事。

解縉就是太聰明了,結果被朱棣授意,讓紀綱活埋在雪中凍死。既然如此,他楊士奇如何擔得起“聰明”二字?

朱棣淡漠道:“比起你來,雲夢就太天真了……”頓了下又道:“以此事的復雜,雲夢的頭腦,絕想不到此事可能會和高煦有關。她能說出這點,不就是聰明的你教給她的?”

一言落地,雖輕淡,但如雷霆轟在楊士奇的心頭。

楊士奇汗水涔涔,臉現死灰之意。雲夢公主也是目瞪口呆,不想朱棣雖在深宮,很多事情居然如親眼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