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卷【亂世豪雄篇】第11章.長河落日 第3節(第2/3頁)

趙松笑著說道:“所謂‘今禮’,最早見於《大戴禮記 盛德》,也就是光武皇帝中興後所采用的明堂制度。《禮圖》中說,建武三十年作明堂,明堂上圓下方,上圓法天,下方法地,十二堂法日辰,九室法九州,即為現在洛陽明堂的九室建築格式。‘古禮’則是指《周禮 考工記》所載的五室明堂之制。至於和今、古文經學有什麽關系……”趙松遲疑了片刻後,繼續說道,“戴德大師是今文《禮》學大家,因此一般來說,持‘今禮’觀念的儒士幾乎都是今文經學一派,但也有例外,比如蔡邕、盧植兩位大人。他們是古文經學大家,但堅持明堂制度為‘今禮’,並把它寫進了《漢書》。”

“也就是說,朝中很多古文經學派的大吏也是支持‘今禮’,就是九室明堂制度了?”李弘問道。

趙松點了點頭,“大將軍,我急急忙忙來見你,就是想向你解釋三雍一事。今天朝堂上,李大人、崔大人、郗大人等大臣明顯占據下風,這對朝廷的新政非常不利啊。”

李弘暗暗吃了一驚。建一個三雍宮,采用何種明堂制度,會對新政不利?他望著神情嚴肅的趙松,輕輕揮了揮手,“你慢慢說,我仔細聽著。”

明堂是周制最重要的禮制建築。明堂之制自西周開始廣為流傳。

昔年殷紂亂天下,脯鬼侯以饗諸侯,周公於是輔佐武王討伐殷紂。後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於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繼而天下服。七年,致政於成王。在先秦典籍中,明堂多為布政之所。《孟子 梁惠王下》中說,“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如行王政,則勿毀之矣。”其實,明堂之制除了祭祀、布政外,還包括諸如內治、建官、頒朔、望氣、大教、學校、養老、尊賢、饗射等多項禮制活動。

在儒家經典中,三雍是禮樂教化的象征。

先秦時期,禮樂教化一直是儒家孜孜以求的治國理想,然而在春秋戰國,兵戎紛爭,烽火連錦,以禮樂行教化所必需的穩定局面並未出現,儒家被認為是不合時宜的“迂闊之學”。

本朝立國之初,儒生們期望能“正明堂之朝,齊君臣之位,舉賢材,布德惠,施仁義,賞有功”,而陸賈、賈誼等學士亦提出了“禮樂教化”安天下的主張。但當時天下剛剛平定,財賦匱乏,將相只能以牛車代步,廣設禮樂、詳盡制度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在這種內無余財,外有強敵,諸亂未平,匈奴又至的混亂局勢下,本朝初期只能行“黃老”之學,行無為之政,以便讓百姓休養生息。

到了孝武皇帝時期,國事漸趨安定,財賦稍有盈余,這時才有論禮樂、建明堂之議。趙綰、王臧等公卿大臣打算仿照古制,在長安城以南建明堂,但由於“三雍”是儒家禮樂政治的象征,信奉“黃老之學”的竇太後極力反對。結果趙綰、王臧被迫自殺,丞相竇嬰、太尉田蚡被免職。

竇太後死後,孝武皇帝大權獨攬,他有能力建明堂了,卻沒有實施。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孝武皇帝雖然獨尊儒術,但本質上還是推行王霸之道,他並不願意實行禮樂教化的德政。他嘴裏所宣揚的德政和他所做的事互相抵觸,儒家理想與朝廷行事大相徑庭,儒家之說多數是用來裝飾政事。

到了孝成、孝元皇帝朝,儒學對國政的影響越來越嚴重,士人們也逐漸意識到,儒家的理想很難適應現實的需要,不能影響和控制朝政運作,繼而導致士人們在禮制改革上的反復搖擺。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士人們想了很多辦法。

孝平皇帝朝,儒家思想開在朝政中取得了主導地位,儒學的聲勢日漸提高,朝廷開始調整早年在宗廟祭祀、禮儀制度、都城建築等方面與儒家經典所記載的“古制”之間的差異,並進行局部修改。元始二年(公元2年),王莽奏請天子,建明堂、辟雍、靈台。元始四年,由古文經學大家劉歆依據《考工記》設計的三雍宮建成,本朝以三雍為代表的禮制建築從此出現。

這座位於長安南門外大道東側的三雍宮,完全符合《周禮》中規定的明堂必須位於“國之陽”的規定。它外圍方院,四面正中有兩層的門樓,院外環繞圓形水溝,院內四角建曲尺形配房。中央建築下層四面走廊內各有一廳,每廳各有左右夾室,共為“十二堂”,象征一年的十二個月;中層每面也各有一堂;上層台項中央和四角各有一亭,為金、木、水、火、土五室,祭祀五位天帝。五室間的四面露台用來觀察天象。這是一座五室明堂。

光武皇帝中興之初,迅速修復了明堂、辟雍、靈台等禮制建築,以表示其對儒家理念的認同,幫助其推行“修文偃武”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