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章 說牛郎道織女(第2/2頁)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劄紮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是什麽詩,聽著怪好聽的。”坐在書案後面,手指輕叩著書幾的唐缺剛把這首《迢迢牽牛星》背完,就見高李氏帶著蘭姐兒走了進來。

“李夫人起來了。”唐缺欠身的同時看了看蘭姐,她一如前兩日般照舊是一臉的幽怨,“無名氏的,就是詩雖然傳了下來,但作者卻沒有。”

高李氏午睡剛起,跟滿臉幽怨的蘭草不同,她身上蕩漾著一種夏日特有的慵懶風致,尤其是眉眼間更隱有春情流露,“我剛睡醒,現在腦子還有些昏沉,索性你先說說這詩裏的事兒,醒醒腦子後再做賬不遲。”

這首詩是古詩十九首中的上佳之作,其妙處之一就在於旨意明白,並沒有千折百回的遙深寄托,所以即便像高李氏這樣沒上過學的人也能將其中的意思聽明白幾分。

“這首詩勝在托意高妙,並不以用典見長。說的就是牽牛織女星的事兒,那作詩之人是將星河比作天河,將天河兩邊最亮的兩顆星比作牛郎織女,從而想象他們的分離之痛。兩人雖然能日日相見,卻因隔著天河永遠無法相親相近,就是連說句話也不成。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寫離情而不一味悲苦,反而透出纏綿韻致的溫情,難怪這兩句會千古傳頌。”

唐缺是就詩說詩,但聽在兩個女子耳中卻是別有一番味道了,一臉幽怨的蘭姐兒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幽怨頓時消退許多,側頭偷瞥向唐缺的癡癡眼神還真有些“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味道。

與蘭姐兒相反,剛才一直面色慵懶閑適的高李氏卻是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又恢復過來淺淺笑道:“其實呀這也都是命,是人就得認命,要說那織女兒可是王母娘娘的七姑娘,按照人間的說法兒那就是公主,多尊貴的身份!牛郎不過就是個放牛娃子,放牛娃子能配得起公主?自古至今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就別說公主和放牛娃子這麽大的身份差別了,單就說咋這鄖溪縣,走那兒不都得講究個門當戶對?就好比唐成你這樣的,就算家裏清貧些,將來成婚的時候也總得找個出身好的良家子,總不能跟身在賤籍裏的人通婚吧,就算你答應,唐嫂子只怕也不會依。所以說,牛郎織女能有三年相處就是天大的造化了,要是他們懂得惜命知足的話,何至於就被王母娘娘給治成這樣?”

高李氏這番淺笑吟吟的話卻如初冬寒風一般,直讓蘭草滿身打了個寒噤,偷瞥向唐缺的眼神刷地一下就收回來了,臉上剛剛消散了一點兒的幽怨也變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