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章 趙老虎果然沒讓人失望

一行人在禁子的帶領下直接去了監舍,這裏的禁子們也是懂規矩的,所以柯長明的那間監舍裏依舊保持著他死時的樣子。

裸露著下本身的柯長明就那樣掛在監舍的鐵柵上,據眼前這情景推測當是他趁著沒砸腳鐐的當口,蹭著脫下了褲子,將褲子拴綁在鐵柵上後脖子套進去開始轉圈兒,越擰越緊之後把自己給勒死了。

勒死之後的人臉上的顏色和形狀真是瘆人得很,唐成看了一眼就沒再瞅,他自知不是專業人員,即便再看也瞅不出啥東西來,何必再遭這份罪。

張縣令忍著惡心細細看了一會兒後,招手吩咐仵作上來驗屍,趙老虎請他到外面的公事房去坐也不肯,竟是要在此立等結果。

看張縣令臉上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唐成心下一動:“莫非他也看出什麽端倪來?”

一竿子人靜默在空氣渾濁的監舍中看著仵作忙活,氣氛很是壓抑,但最後得出的結果卻跟禁子回報的一樣,這柯長明確是自盡而死。

等了個多時辰等出這麽個結果,張縣令聞報後什麽都沒說,徑直回了衙門後宅,唐成送他回去的路上也是一路無言,只是在到了後宅門口時,張縣令才悶悶地說了一句,“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替我送份公文到州城。”

縣衙裏素來都有專人負責送公文到州城,此時張縣令特特吩咐讓自己去,顯然要送的這份公文不比尋常,看了看張縣令的沉沉的臉色,唐成什麽都沒說,點頭道:“好!”

晚上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原本的喜氣已是蕩然無存,天時也已經很晚了,披著一身月輝的唐成並沒有直接出縣衙回家,路過前院兒的時候順勢拐進了東邊兒的院落。

趙老虎公事房裏的燈果然還亮著,唐成往過走時,迎面正好也有一個人過來,那人見到唐成後卻沒上前招呼,反倒是避著什麽一樣猛然低下頭匆匆由一邊繞道兒走了,他腳下的步子真是又快又急。

本就是晚上,那人刻意避讓之下唐成根本就沒法看清楚他的長相,只能認出他身上的衣裳該是監舍中的牢禁子們的公服。

唐成見狀精神一振,快步到了趙老虎的公事房。

趙老虎的公事房中本有一樹五盞的燈架,但此時燈樹上的五盞燈卻只亮了最下面的一盞,這就使得整個屋中顯得有些昏暗,再配上書案上的一甌渾酒和無言飲酒的趙老虎,走進公事房的唐成猛然間感到一股子說不出的傷感的味道。

“傷感!這怎麽會?”唐成自嘲的笑了笑,見趙老虎也沒招呼他,便欲上前將燈樹上的其它四盞燈也一並點亮。

“是我滅的燈,就這樣吧。”趙老虎的聲音有些低沉,這低沉的聲音裏含著一些莫名的情緒,但唐成卻又分辨不清這些情緒到底是什麽。

趙老虎說完這句後便再無話,端起身前的酒盞一飲而盡。放下手中火鐮的唐成見狀順勢提起酒甌給空下來的酒盞中倒滿了酒。

“把窗子打開。”趙老虎的話很奇怪,因他示意要開的那扇窗子正對著燈樹,窗子一打開之後吹進來的夜風必定要將唯一的燈盞也給吹滅。

唐成聽過趙老虎的舊事,見過趙老虎的老謀深算,也見過趙老虎的故作粗魯,但認識以來唯一沒見過的就是趙老虎的傷感,這可真是難得,即便是前些日子在二龍寨下腿部受傷,攻山無望時,唐成眼中的趙老虎可依舊是神情堅定,沒有一點沮喪懊惱的樣子。

今晚的趙老虎真的很特別呀!

唐成稍等了片刻,見趙老虎沒有再說什麽後,便走到了窗前推開了那扇雕花木窗,隨著窗子打開,伴著一蓬朦朧星輝進來的還有絲絲縷縷淡淡的夜風。

燈樹上最後一盞油燈強支著搖曳了幾下後,終於黯然熄滅,屋裏一時暗了下來,唯有那蓬星輝透著點點滴滴淡淡的光輝。

唐成轉身尋了胡凳坐下,正與趙老虎隔著一桌書案相對。

趙老虎喝酒,唐成提甌而斟,三斟三飲,唐成倒下第四盞後將手中的酒甌收到了一邊兒:“腿傷未好,不宜飲酒,借酒澆愁愁更愁,這是最後一盞了。”

本已端起酒盞湊到嘴邊的趙老虎聞言,擡頭看了看唐成,透窗而入的星輝下唐成的雙眼竟顯得有些熠熠生輝,迎著趙老虎的眼神兒,他半點兒也沒退讓。

兩人對視了片刻後,趙老虎扭頭望向窗外,手中的酒盞卻是無聲的放下了。

唐成剛將手中的酒甌放到腿邊兒的地上,趙老虎的聲音也已幽幽響起,“我進縣衙的那一年是二十一歲,姚東琦二十六,正在東院兒這邊做負責刑名的刀筆。”

唐成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趙老虎口中的“姚東琦”該就是姚主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