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始料未及的調動

唐成一路到了州衙,在使君的公事房外剛一通報即被傳見,這對於素有“等一等,壓一壓”習慣的姚榮富來說,真是實屬難得。

唐成推開門走進去時,看見姚榮富正在收起一紙公文。

見是唐成進來,姚榮富原本皺起的眉頭猛然舒展開來,臉上和煦笑道:“唐成,來了,坐。”

“請大人看看這個。”唐成上前幾步遞過公文的時候,眼神兒瞥見姚榮富公案上剛剛收起的那紙公文上具名簽章的正是馬東陽。

眼神兒一滑而過,唐成神色絲毫不顯的退後了兩步,“大人,此事刻不容緩。”

姚榮富渾似從沒看過這公文一樣,拿過來足有大半炷香功夫後方才放了下來,“此事乃馬別駕份內當管,提前未告知本官。”

說完這句之後,姚榮富放下公文,“唐成啊,你看此事當如何是好?”

這一刻,看著姚榮富似笑非笑的臉,唐成心裏真是膩煩透了,這個老姚太不地道了,分明存著想要分功的心思,又不願與馬東陽正面沖突,還指著拿自己當槍使,說個話也是繞來繞去,試來試去的,日啊,好好說話會死啊!

老姚有心思彎彎繞的試探,唐成卻沒興趣奉陪,“大人,我準備請鎮軍出面,如今修路的雇工也是花錢募來的,既然是花錢,請誰不是請?如此也避免與州衙的徭役征調相沖突。”

“請鎮軍?唐成你與本州中鎮將可熟?”唐時軍政統管的節度使制度要等李三郎上位之後才首開其例,現如今州衙與鎮軍還是由觀察使及行軍大使兩個衙門分管,且因忌諱的緣故,州衙與鎮軍平日的往來極少,是以姚使君因有此問。

“屬下準備直接行文道裏的行軍大使衙門,畢竟州裏鎮軍也不便隨意改動日常安排。”言至此處,唐成微微一笑,“本州修路是對於朝廷和百姓皆有大利的好事,想必行軍大使定能首肯支持。”

你有攔墻網,我有翻墻梯,時至今日,老馬還想用這等所謂的“釜底抽薪”之計,門兒都沒有了。

即便沒有能聯絡起行軍大使衙門的周鈞這條線,也不至於就會受窘,大不了到外州募工就是,有錢還怕請不到人?諸多各州大商賈目下都在這條路上,或者是江灘地上設有投資項目,一損俱損之下,這點募工的小忙對他們來說又值當什麽?而以這些人在各自州裏的人脈,只怕辦起事來比自己在金州還要方便。

經過前番那次豪商大會之後,唐成已與無形中通過利益的聯結在本道結成了一張網,一張力量極其龐大的網,上有觀察使大人支持,身後又有這張網撐著,對於現如今的唐成而言,金州修路之事已是無所畏懼。

這就是他的底氣,也是為什麽早晨看到張相文送來的公文後並不惶急的原因。

“為我金州的事情驚動行軍大使衙門,不好吧。”唐成的這個提議豈止是不好,簡直就是掃他這個使君的臉面;更別說一經過行軍大使衙門的話,這消息必定就會傳到觀察使於東軍耳朵裏,那他還搶個什麽功?前面那些錢糧和徭役額度難道白給了不成?

不求有功,先求無過,對於將“明哲保身”視為人生第一要義的老姚來說,本想著避免因此事跟馬別駕正面沖突,有唐成在,這得罪人的黑臉兒幹嗎要自己去唱?他原本存了心思想使著唐成跟老馬掐,介時自己再中間裝個紅臉兒,豈不是一舉兩得?

孰料這唐成根本不按他的預想行事,一來就拋出了狠手,反倒把老姚自己將的沒了別的路走,沉吟了一會兒後,姚使君一聲清咳,“據本官所知,漢江江堤去年方才大整修過,馬別駕心系江堤安危自然不錯,但要進行這等大規模的徭役征調卻大可不必,嗯,本官稍後另有公文下發各縣,唐成啊,你安心修好路就是。”

聞言,唐成舒心的一笑,“如此,多謝大人了。”

看著唐成走出公事房的背影,沉下臉來的姚榮富狠狠罵了句,“滑頭。”罵完之後,低頭再看到公案上那兩張內容一樣的公文,使君大人一把將之揉了,“馬東陽,你個蠢貨!”

“怎麽樣?”見唐成一臉笑容的走出來,等候的張相文也是一笑。

“稍後州衙會有新的公文下發。”

“噢!”聞言,張相文邊走邊幸災樂禍地笑道:“老馬前一天剛下個公文,第二天就被使君大人給否了,以後縣裏再接到他具名簽章的公文時,都還得先觀望風色再決定執不執行了,這下子老馬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狠狠地打了臉。”

“這是老馬自找的,二弟,我還真納悶老馬究竟是怎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的,竟然還能在別駕位置上呆這麽久。”唐成跟著張相文嘿嘿一笑,“不過,老馬雖然蠢,使君大人卻比他聰明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