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當唐成從安國相王府裏出來時,李隆基將其親自送到了門口。

安國相王府門前一角,李隆基背負著雙手靜靜地看著唐成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張亮輕輕的走到了他身邊。

“殿下……”

李隆基伸手輕輕搖了搖,“有事回去再說。”

重回李隆基所居的跨院兒後,不等張亮開口,一路上都在沉思著什麽的李隆基已先開口問道:“唐成是什麽時候到京的?”

“這個……屬下不知。”張亮沒料到李隆基會有此問,愣了一下後道:“屬下這就派人去查。”

“嗯,此事務必要查清楚。”背負著雙手的李隆基緩步而行,既像是對張亮,又像是自言自語般道:“而今朝廷局勢亂象紛雜,要想在如此亂象中看破大勢找到一條最適合本王的路子,便是久居長安坐看風雲的人也難辦到,這唐成卻是……他若是早就到了長安倒還好想,若是剛剛才到,僅憑適才會議中聽聞的消息便做出這樣的判斷,那……”

說起來,唐成加入李隆基陣營畢竟是張亮居中牽線搭橋的結果,雖然在此前唐成的表現都堪稱完美,但這次畢竟是主子第一次見他,作為介紹人的張亮在唐成走後少不得就要來問問李隆基對唐成的觀感與評價,他適才在大門口時想問的就是這個。

此時聽李隆基話中的意思是對唐成的才智甚為稱許,偏就在話到關鍵時停住了,本感覺著與有榮焉的介紹人張亮遂跟著問道:“那什麽?”

“那就是多智近乎妖了!朝局變化,回京日短,本王原還不甚明白從何處措手才好,因以就有了此次會議。然則會議中雖無定見,倒是與唐成一番私相談論後卻茅塞頓開。”李隆基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驚喜有之,自嘲有之,“莫非這麽多人的才智還比不過一個唐成?”

李隆基這番話裏對唐成的評價實在已經是極高,但其話語裏的意思及傾向性卻讓張亮拿不準,一時之間就沒說話,只是默默的陪著李隆基向裏邊兒走去。

李隆基對此也不以為意,負手而行的他腳下的步子愈發的慢了,口中繼續著剛才的自言自語道:“其人如此年紀,又是自小在窮鄉僻壤的山南長大,何以對朝局大勢有如此敏銳的把握與判斷?”

聽著李隆基的話音兒越來越不對,對唐成的才華極為欣賞且是介紹人的張亮再也無法沉默了,腳下緊趕一步湊到了李隆基身邊,“唐成此前的行事殿下是知道的,不拘是揚州還是金州的修路事宜,其措置處都是穩中見奇。至於對大勢的把握與敏銳判斷也並非始自今日,唐成於金州修路之時,殿下不就曾誇贊過唐成實是奇才,僅憑屬下的一句話便把握住了山南大道的大勢?且能因勢利導以為成事?”

言至此處,有些激動起來的張亮越說越快,“才有庸常之分,人有賢愚之別,自古皆然。孔夫子曾言:生而知之者上也!由以前諸事可見,這唐成分明便是此等人物。天降這等生而知(智)之的賢才於殿下,正是殿下天命所鐘的顯證!天予而取,反受其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可是殿下經常提點屬下的話。”

說到最後時,張亮已是停住了腳步,拱手之間向李隆基重重拜禮下去。

見狀,也停住了步子的李隆基忙伸出手去扶住了張亮,“明之,你想到那兒去了?快快起來。”

扶起張亮之後,李隆基看著一臉著緊的他啞然笑道:“本王只是好奇唐成何以如此年輕卻有如此才華,何曾疑他?以唐成如此才華,若真個有什麽詭謀的話又何必在本王這無權無勢的閑散宗室上動腦筋,於這一節上本王還不糊塗。”說話之間,李隆基哈哈一笑道:“生而知之者上也,明之說得好。”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一臉如釋重負的張亮也跟著李隆基笑出聲來,“真龍現,風雲起!風雲從龍而生,真龍攜風雲以成勢,二者相生相成,似唐成這等風雲之才殿下若不能用之,實是親者痛仇者快,屬下也是太過擔心。”

張亮這番話說得很有典故,李隆基年幼時兄弟幾人一起出去耍玩,恰遇一處素來平靜的池塘內突然無風生波,池塘上也是雲氣四合。其時年紀尚小的李成器等人目睹平靜的池水如開鍋一般翻騰不休,而那翻湧的池水儼然就是一條水龍形狀,天象也生出異變,皆都驚恐不已,唯有小小年紀的李隆基不僅不害怕,反倒是頗為興奮的高叫:“真龍現,風雲起,吾兄弟中當有人登天子位也!”隨即獨自上前到池邊煞有其事的學著做了一遍祭天大典的儀式,說來也怪,恰在他做完祭天儀式之後,原本翻騰不休的池水立刻平靜下來,而池塘上的風雲異象也隨之消散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