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各懷心思(下)(第2/4頁)

“嗯。”點點頭後,安別駕收拾起公文準備走。

“慢著。”牛祖德伸手按住了龍門縣那份請賑公文,“把這個往東院各曹都傳著看看,以後本衙上呈的文書都循著這個體例來。”

……

龍門草原上小小的皮帳內,圖也嗣父子隔著火塘相對而坐。

即便冬日草原上的寒風冷的刺骨,從外邊走進來的圖也卓也沒撂下皮帳的簾幕,一任冰冷的風刀子般剮進來,吹得火塘裏的牛糞火左搖右晃。

從大開的帳門向外看去,圖也嗣的兩個哥哥正在外邊枯幹的草原上策馬狂奔、張弓搭箭的練習騎射,饒是冷風如刀,他們卻穿得很單薄,極力的展示著身體的強健,二人在皮帳外奔走如飛,似是心無旁騖,但圖也嗣卻敏銳的注意到了兩位兄長不時瞥向這裏的灼灼眼神。

自打從縣城裏鎩羽而歸後便飽受冷落,今天父親一反常態的主動到了他這皮帳,兩位哥哥該又緊張了吧。想到這裏,圖也嗣嘴角處浮現出一個很淺很淡的譏誚笑容。

“你可知道錯了?”圖也卓的聲音低沉而渾厚。

“知道了。”

“錯在那兒?”

“兒子錯在識人不明,錯在不知臨機應變,不僅毀了父親在縣城多年的心血,更使諸多族人無辜慘死。”

“就這些?”

還有什麽?因憶及縣城舊事一臉悲疼的圖也嗣擡起頭來不解地看著火光後端坐如山的父親。

“這麽多天閉帳不出,你就悟出了這些?”圖也卓的語調雖然平緩,但語調中的失望之意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你不是一直想到遠處去看看,明天就動身吧,不要急著回來,江南的揚州、京畿的長安還有饒樂都去看看,好生走一走這大唐之地。”

聞聽此言,當日在龍門城中面對突然而起的變故也不曾色變的圖也嗣臉色瞬間蒼白,“父親……現今正是族中危難的時候,兒子怎麽能走?”

“不走你留下來又有什麽用?”圖也卓的聲音平淡的近乎冷酷,說話間他瞅了一眼皮帳外極力展示著肌肉的兩個兒子,“像你兩個哥哥一樣上陣廝殺?”

圖也卓的冷淡像一把刀深深的紮進了這段時間一直在自責的圖也嗣心裏,虎的一聲站起來抗聲道:“父親莫要忘了,每年的賽馬會上得到最多彩聲的是我,兒子雖然蠢笨,但上陣廝殺之時也不致輸給兩位兄長。”

圖也嗣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濃了,站起身來的他擺了擺手,“去吧,明天一早就走,看清楚想明白之後再回來。”

“我不走。”眼見圖也卓邁步就要出去,圖也嗣搶上兩步,“此次天災實是大好機會,父親正該趁勢而為,借賑災之事逼走唐成以報當日之仇,而後借由饒樂大都督府上表朝廷回歸部族,此事若成,以饒樂之大,以父親之才又豈會僅僅局限於一族之長?假以時日奚族五部落長中必有父親一席之地,當此之時正是本族大盛之契機,我不走。”

“若到明天正午還沒走,我就逐你出族。”對圖也嗣激情無限的這番話聽若不聞,圖也卓撂下這句話後就頭也沒回的邁步出帳走了。

看到父親只在老三的皮帳裏呆了一會兒就臉色冷沉的出來,隨後又看到追出來的老三一臉慘白的站在皮帳口,老大及老二錯馬之間會心一笑,策馬彎弓的呼喝聲也越發的大了起來。

圖也嗣是在第二天早晨天都還沒亮的時候悄然而去的,孤身獨騎,再無半點順天貨棧中總領一事的風采。

心中無限失意落寞的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大帳內,披衣而起的圖也卓正透過撩起的窗簾看著他漸已融入黎明前夜色的背影,大帳內鋪著虎皮的臥榻上一個美艷的中年奚婦肩頭聳動的啜泣不已。

“小雛子只有見過高天才能飛成雄鷹,這是為他好的事情,你哭什麽。”圖也卓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那美婦聞言後卻不敢再哭出聲來,袒露著一片雪膩的肌膚無聲抽噎。

見她如此,圖也卓煩心的蹙起了眉頭,圖也嗣雖然聰明,但失之於驕傲與眼界狹窄,他這番安排實是苦心為之,只是誰又能理解他的苦心?

蹙眉只是瞬間的事情,他的臉色隨即冷硬起來,“來人。”

一聲呼喝,在外間皮帳中當值的女奴隨即膝行進來。

“更衣,梳洗,備馬。”圖也卓猛的扯掉了身上披著的狐裘,“讓庫多準備好隨我去縣城。”

……

當早早動身的圖也卓已隱約可見遠處的龍門城墻時,城內縣衙裏的唐成正在與楊繳、賈旭、錢三疤議事。

公事房內的書案上早被收拾一空,上面平鋪著一張有些簡陋的龍門縣山川地理圖,唐成手拿著錢三疤隨身攜帶的鐵尺點向了圖中的兩處地方,“雖說龍門縣內山勢都差不多,但若論平緩宜修梯田還是這兩處,巧的是這兩處地方正好左右夾貼著縣城,看來當日為縣城選址之人確是費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