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危若懸卵,遠行

來福去道城的事情的確辦得不太順當。

“從寧明遠那裏弄到服辯之後,小的就快馬趕到了道城,遵照大官人吩咐在城裏找了一個籍貫媯州的破落戶做首告,光是狀子小的就找人寫了十份,每份裏都帶著寧明遠摁紅指頭印的服辯。”說到這裏,來福伸手又倒了一盞茶水,仰脖之間一口氣喝的幹幹凈凈,隨即打了一個響亮的水嗝後接著道:“他在道衙門口比著官衣遞狀子的時候小的就在一條街外看著,明明白白都是給了穿緋紅官衣的,小的甚至還使著他去了不遠處的行軍大使衙門也遞了狀子,結果……這些狀子都跟泥牛沉海一樣,連著好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找的那個破落戶是個什麽情狀?”

“此人名叫燕興國,是個窮的沒法的人,三十多歲連個渾家都沒混上,靠做力工謀生奉養寡母,這次是他老母染了重病等吃等藥,小的這才找到他出頭頂下這民告官的潑天官司。”

唐成原本是想問著看看這個首告的破落戶可不可靠,不承想卻聽到了這些,一時間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他自己剛穿越來時唐張氏要自賣的絕望及家裏日子的淒惶,“以民告官是重罪,有理無理先有三十小板等著,燕興國這麽個情況一個不好就是兩條性命。”手撫著膝蓋一聲長嘆,“你接著說。”

“等了幾天見沒個動靜,小的就……”來福暫停住話頭看了唐成一眼後咬牙道:“小的就使著他往道衙擊鼓告狀了。”

聞言,唐成的嘴抿了抿,“說。”

“鼓一敲,衙門裏當即就出來人將燕興國帶進去,不過小的在外面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見升堂,下午上衙之後依舊沒有,後來往牢禁裏使錢打聽才知道燕興國已經被關在牢裏了。”一臉風塵的來福舔了舔嘴唇,“那次之後小的又在道城裏待了四五日,既沒見人被放出來,也沒聽著升堂的消息,燕興國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窩在了裏面。”

燕興國這情況就是典型的被人給黑了,若是單靠著他一個人的話八成就是一輩子也別想再出來了。唐成伸手提過茶甌往來福的茶盞裏續滿水後遞給他,“燕興國的事就沒問問根子在那兒?”

“多謝大官人。”來福接過茶盞一仰脖喝了大半盞後,這才捧著小口的呷起來,“小的使錢問過禁子,就在燕興國被關的當天晚上,閔府二管家閔蘇安到過牢禁,就是因為看到了他,小的好容易搭上線的禁子無論如何不肯再幫忙了,他既不肯打聽傳話,小的又進不去牢禁見燕興國,是以閔蘇安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就無從得知。小的這邊沒了法子就只能從外面著手,忙活了好幾天也沒打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只知道這幾年每逢四時八節牛祖德往閔府的孝敬著實不少。”

“這就夠了。”唐成一拍膝蓋從來福對面的胡凳上站了起來,“當日知道牛祖德獨霸著龍門草原生意的時候我就想著他背後得有根子,卻沒想到他的根子這麽硬,竟然會是本道觀察使閔潛。”

來福明白這事的重要性,更別說唐成的臉色還是少見的沉重,一時也從胡凳上站了起來,“大官人,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唐成也在緊張的思索這個問題,大意了,真是太大意了,當初既已想到牛祖德背後有根子,怎麽就沒順勢把這根子摸清楚,要是早知道這個消息的話,此前許多事情的做法或許就會變一變了,如此也不至於眼前如此被動,不,不僅是被動,現在的局勢簡直是危若懸卵。

後世裏一個荒僻窮縣縣長與省委書記之間的差距有多大,自己與閔潛的差距就有多大,跟牛祖德還能較較勁,就這還是借著八千天成軍的勢,至於閔潛……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唐成自己給搖頭否了,實力差距太大的抗衡是不現實也是沒有意義的,至於對與錯的判斷標準更是模糊到極點,歸根結底還是利益與實力的考量。

讓來福到道城實在是一著臭棋,這下子驚動了閩潛,牛祖德還沒怎麽的,倒把自己給逼上梁山了。此前越級上呈的請賑文書,再加上燕興國,這兩件事明眼人一看就能把根子追到他這個龍門縣令身上。

長長吐出一口氣,走到書案後的唐成一把推開窗戶,任外面凜冽的寒風撲頭撲腦的吹在臉上身上,這段日子真是昏了頭了,分明是混招頻出竟還自以為得計。

等了許久也不見唐成說話,屋裏站著的來福輕輕喊了一句,“大官人。”

“嗯,容我想想。”唐成答應一聲後猛的搖了搖頭,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即便要總結經驗教訓也得等化解了危機再說,否則龍門剛剛開創的這一切都將隨著他的去職而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