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賣藝人席間演幻術 老座主片紙示危機

 

 

胡猻說著就把那枚瓜籽栽進了花缽,然後吩咐胡猻子澆水。胡猻子毛手毛腳,拎起水桶就要往花缽上傾倒。“慢著!”胡猻急喝一聲,擡手就往胡猻子頭上挖了一個栗暴,惡狠狠罵道,“你想把瓜籽淹死是不是?給你說多少遍了,只能用手捧著澆,待潤透了,再澆一捧。”

胡猻子一臉委屈,兩泡眼淚夾在眼眶裏打轉。魏學曾知道這都是“關子”,因此也不答話,兩眼只盯著花缽。胡猻子小心翼翼往花缽上澆了一捧水,胡猻蹲在旁邊,煞有其事地念起b快板:

老爺要吃瓜,

我胡猻種上它。

先澆一捧水,

等著你開花。

說來也怪,須臾之間,只見那花缽裏竟有一支綠芽兒顫顫巍巍拱出土來。“再澆一捧水,輕點。”胡猻吩咐。

胡猻子又澆了一捧水,眼見那芽兒舒開兩片嫩葉,一副不勝嬌羞的樣子。胡猻兩眼死死地盯著它,雙手一下一下扇動,示意綠芽兒快長。做這動作時,嘴中仍在大聲念道:

一棵好瓜秧,

長在盆中央。

再澆一捧水,

求你快快長。

胡猻子又澆了一捧水,只見那翠滴滴的瓜秧一下子就躥起一來高,驚得店小二一旁直咂嘴。胡猻用手指頭碰了一下瓜秧,說道:“瓜秧兒你懂事,往老爺哪邊放蔓去。”

這瓜秧兒好像真的聽懂了胡猻的話,竟溜下花缽,一根蔓放箭似的朝酒桌這邊長過來。頃刻間,瓜蔓竟爬上了酒桌,在那盛著熏豬頭肉的髹漆盒子旁邊停住不動。

看到兩位老爺都傻了眼,胡猻狡黠地眨眨眼睛,故意問道:“是讓這瓜秧兒長快點還是長慢點,請兩位老爺發話。”

“自然是快點。”王希烈急忙回答,這會兒,他的心竟完全被這瓜秧兒勾住了。

“好嘞,請老爺看好。”

胡猻一拍巴掌,讓胡猻子又澆了一捧水,然後又對著蟄伏在木盒旁的瓜蔓有板有眼地念起了

“咒文”:

瓜蔓瓜蔓我的好乖乖

恭喜你千辛萬苦爬到桌上來

現在聽我喊口令,我喊到三

你就歡歡喜喜把花開

念到此,胡猻又陡然打住,他見兩位老爺一齊盯著瓜蔓,眼睛都睜得銅鈴大,心中甚為得意,不由得提高嗓門喊了一聲:“我要數數了。”

“數吧。”王希烈頭也不擡地應著。

“一——”胡猻拖腔拖調喊道。

店小二被這聲喊撩撥得忘了身份,竟也鴨頸伸得鵝頸長湊上來,恨不能把瓜蔓抓到手上。

“二——”胡猻又喊了一聲。

魏學曾和王希烈也不知不覺傾了身子。

“三!”

這一聲喊得短促,話音未落,只見桌上的瓜蔓頭一昂,居然就真的爆出一朵花來。

“太神了!”店小二忘乎所以,竟手舞足蹈大叫起來,突然間瞥見魏學曾陰沉的臉色,才察覺自己的失態,忙掩了口,一臉窘色退回到門邊站定。

卻說桌上這朵黃花,頃刻間開得有雞卵大,胡猻指著花問:

“老爺看看這朵花是真的還是假的?”

王希烈伸手摸了摸,說:“是真的,胡猻,啥時候結瓜?”

胡猻彎下身子把那朵黃花前後左右仔仔細細瞧看了一遍,然後腦瓜子一搖,說:

“這朵花結不了瓜。”

“為何?”

“這是一朵公花,”胡猻一臉沮喪說道,“忙乎了半天,讓瓜秧兒把咱涮了。”說著就把那朵花給掐了。

王希烈撲哧一笑說:“好你個胡猻,賣關子也不是這樣賣的,瓜秧兒還會涮人?”

“怎地不會,”胡猻一擠眼,故作態答道,“瓜秧兒說,誰給錢買瓜,它就開一朵雌花,不然,它就只開一朵公花。”

“繞了半天,原來是要錢。”王希烈吩咐店小二說,“待會兒若真能結出瓜來,你就把胡猻帶下去,找我的管家給一吊錢的賞錢。”

“有老爺這句話,瓜秧兒有精神了。”

胡猻也不再賣關子,只對著桌上的瓜蔓吆喝一聲:“開花!”又一朵小黃花燦然而開。

“結瓜要多長時間?”王希烈問。

“喝盅酒的功夫,”胡猻答著,突然臉色一變,指著王希烈身後的墻壁說,“老爺,你看那是不是一只壁虎?”

眾人一起回頭去看,除了壁角燈飾,偌大粉壁光潔如新連個黑麻點都沒有,哪裏有什麽壁虎的影子?魏學曾意識到上當,趕緊扭轉頭來,只見瓜蔓上已結出了一只金燦燦的香瓜。

“怎麽樣,老爺,一盅酒的功夫吧?”胡猻得意地說。

王希烈懷疑胡猻趁眾人扭頭時迅速搬一只香瓜放到桌上,可是他伸手去摸那只瓜,竟然是結結實實地長在藤蔓上。心知有詐,卻又找不出破綻,不由得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