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6章 案情模擬

陸胖子屁顛屁顛地跑進房中,雙手戴著繭綢手套,把盛著迷春酒的酒壺和酒杯拿了出來。

之前經詢問,姐妹們去賀喜,都是自己持壺、杯去的,杜嬍房中的酒只有她自己喝——這也是青樓的規矩,清倌人房裏這壺酒,只有她自己和新姑爺喝,不作興給外人喝,喚作合歡酒。

倒是方便了秦林的調查工作,不過,就算沒有這個規矩,姐妹們知道杜嬍房裏這壺是迷春酒,也不會傻乎乎的去喝吧。

秦林眯著眼睛詢問老鴇:“這壺酒是誰準備的?當時壺中酒液盛了多少?”

準備迷春酒的是個姓崔的龜奴,他交待是用新開的一瓶“透瓶香”灌進壺中,再添了迷藥進去。

透瓶香是京師有名的曹家酒坊出品,每瓶正好一斤,秦林吩咐取瓶新的來。

然後將壺中原有酒液的高度做了標記,再把迷春酒倒進碗裏,將新酒灌進壺中,斟了兩杯出來。

酒液的液面還沒有下降到原來的位置,又倒了一杯,才降到那兒。

秦林笑了:“姐妹們去道賀,只斟了兩杯酒給杜嬍喝,可後來壺中卻少了三杯酒的量,很明顯,是後來又有人倒了迷春酒給杜嬍灌下,令她始終處於昏睡之中,方便他行兇殺人!”

劉守有的表情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並沒有料到這一出。

幾位群芳閣的姐妹則緊緊握住了杜嬍的手,受老鴇指使用迷春酒灌她,乃是青樓女子們覺得清倌人總要走這一步,並不代表她們願意看著杜嬍蒙冤受屈,卷入成國公朱應楨死亡的驚天大案。

杜嬍貝齒緊緊咬住嘴唇,投向秦林的目光含著無盡的感激與崇拜。

見秦林斷案勢如破竹,張尊堯的臉上就閃過一絲慌亂,強辯道:“秦督主何以認定成國公是被害呢?也許是他為了從容自盡,給這小娘子又灌下一杯迷春酒。”

劉守有狠狠瞪了張尊堯一眼,哪怕對方是張鯨的侄兒,也說不得了。

張尊堯自知失言,訕笑道:“錯,錯了,成國公年紀輕輕春風得意,又是洞房花燭夜,怎麽會上吊自盡?一定是被人謀害!”

還不放棄栽贓陷害的打算嗎?秦林冷笑不叠,不過,也暗自感嘆對方布局委實毒辣。

如果定性為自殺,恐怕會貽笑世人,堂堂成國公年輕有為,為何要自殺?秦林要是做出這樣的結論,立刻就要引來無端的猜疑。

定性為他殺呢,秦林同樣是第一嫌疑人,因為東廠督主在這裏,東廠番役也在這裏,秦林有神目如電之名,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殺害朱應楨?恐怕很多人會認為是他殺了朱應楨,然後賊喊捉賊——至少顧憲成、江東之一夥,鐵定會朝這個方向大肆汙蔑。

那麽,萬歷會猜疑,勛貴會嘩然,盟友會離心,秦林針對張鯨布設的天羅地網,當然成為無用之功。

“哼哼哼,任你奸猾兇毒,老子一樣要揪出你的狐狸尾巴!”秦林在心頭暗暗發誓。

他從陸遠志手中接過指紋刷和銀粉,開始在酒壺和酒杯上細致的塗刷,這些哥窯百圾碎的瓷器,表面釉質非常細密光滑,甚至斜對著燈光就能隱約看到上面留著的指紋,要取到指紋並不難。

劉守有和張尊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眼底都有一絲難以明言的得意之色。

隨著秦林的刷動,指紋一枚枚呈現出來。

陸遠志胖臉笑得眼睛鼻子嘴巴都擠在一起,胳膊肘拐了拐牛大力:“怎麽樣?秦哥出手,不費吹灰之力,那兇手拿迷春酒灌杜小娘子,倒給秦哥留下了更多的線索。”

牛大力點點頭,取到指紋,對比身在現場附近的所有可疑人員,真兇自然無所遁形。

豈料秦林的神色並沒有大案即將破獲的那種興奮,反倒眉頭擰成了疙瘩,臉色陰沉沉的,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指紋。

“秦哥,讓兄弟來幫你!”陸遠志熱情高漲,要替秦林對比指紋。

“呃……好啊。”秦林答應著,竟自顧走到一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哈哈,看胖爺大顯神威!陸遠志有意賣弄,將酒杯和酒壺上的指紋與有可能接觸它的人一一對照,很快找到了曾經摸過它們的人:負責調制迷春酒的崔姓龜奴;一名持壺倒酒的妓女;還有另外兩個端著酒杯向杜嬍勸酒的妓女。

在酒壺和酒杯上留下指紋的,一共就是這四個人,並沒有那個預想中的兇手。

陸遠志有點傻眼。

“對了!”胖子猛地一拍大腿,大聲道:“兇手根本就是這四人之一!”

崔姓龜奴和三名妓女嚇得渾身直哆嗦,一個勁兒地磕頭求饒。

劉守有像看一場鬧劇似的冷眼旁觀,至此終於冷笑起來:“案發時,你們正在做什麽,有沒有別人看見?”

一句話提醒了快被嚇傻的四個倒黴蛋,爭先恐後地說在杜嬍和朱應楨進房之後的這一個時辰裏,自己都有事情做,有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