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章 歷史照進現實

“是你?”陳恪望著這個一身白衣,兩道劍眉的高個年輕人。天已經很涼了,他仍穿著一襲單衣,手裏握著一根竹杖,施施然走了進來。

這正是那無憂洞救六郎的俠士,自己讓人找了很久都沒找見,想不到他自己冒出來了!

“不是我。”年輕人一看是陳恪,便轉身想走,卻被宋端平從後頭攔住,笑道:“朋友別擔心,我們不會恩將仇報的。”

年輕人這才站住腳,嘴角掛起一絲苦笑道:“怎麽這麽巧?”

“既然是同科的舉子,自然能碰上。”陳恪明朗笑道。

“想不到,你竟然也是舉子。”年輕人搖頭道。

“彼此彼此,我也不想到,你竟然是舉子。”陳恪抱拳道:“上次的事,還沒好好謝謝兄台!”

“噓……”見不少人紛紛望過來,年輕人趕緊豎起手指,做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都到這時候了,我可不想惹麻煩。”

“好吧。”陳恪很理解他,點點頭道:“那就日後再多謝兄台。”

“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年輕人擺擺手道:“我得走了,勞駕讓個路。”

“怎麽才來就走。”宋端平笑道。

“我就是來看熱鬧的。”青年呵呵一笑,上前一步道:“看完了當然就走。”

“還是留下吧,我們親近親近。”宋端平感覺到他的氣場,卻毫不畏懼的迎上去。

兩人腳下不丁不八,手握在一起,看似很親熱,很快便青筋暴起,面紅耳赤。

陳恪立在一旁沒插手,只是笑眯眯的看著兩人。

“子純兄,你怎麽來了?”伴著這如洪鐘的一聲,一個相貌英俊、豪氣勃勃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聽到這一聲,像鬥雞一樣的白衣年輕人,登時泄了氣,郁悶道:“章子厚,你怎麽也在這兒?”

那被叫做章子厚的,這才看見兩人方才在角力,沉聲問道:“怎麽了?”

“沒事兒。”宋端平揉揉手腕道:“切磋一下。”

“哈哈,這下王子純碰到對手了。”章子厚大笑道:“看你還敢不敢自稱,是書生中的第一能戰!”

“唉。”王韶郁悶道:“碰上你準沒好事兒!”

既然身份被人道破,自然沒必要再走了,陳恪邀請他到凈室一敘,宋端平和章子厚作陪。

坐下後,眾人先敘了年齒,那叫王子純的名王韶,二十五歲;叫章子厚的名章惇,二十歲,與陳恪兩個同年。

說起話來才知道,王韶是江西人,章惇是福建人,兩人同在南少林寺學習過武藝,是那時認識的。雖然王韶武藝強過章惇,但章惇讀書比王韶強,所以誰也不服誰。當然同在他鄉為異客,同門兄弟間也沒那麽多針鋒相對,最多只是打打嘴仗而已。

看著這師兄弟倆,陳恪不禁心中苦笑,南少林怎麽凈培養些亡命徒出來?

王韶自不消說,那章惇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是福建浦城人,呂惠卿的同鄉,因為這層關系,甫一進京,就通過呂家兄弟,加入了嘉佑學社。他相貌陽剛俊朗,舉止豪氣勃勃,出手闊綽大方,一進學社就和眾人打成一片。

在學社一幫人裏,和章惇關系最好的是蘇軾,兩人都是才氣縱橫,爽俊一時的青年,有個好動不喜靜的性格,別人整天悶頭讀書,他們卻得時不時的到處轉轉,先是在汴京城轉,轉夠了又出城去郊遊,有時候一去兩三天不回來。讓蘇轍十分擔心,哥哥會不會又碰上了個程之才……

但某次出遊之後,蘇軾說什麽也不跟他出去了,弄得陳恪以為,難道未來的蘇仙,被個男人要了身子還是怎著?追問之下,蘇軾才一臉後怕道:“章子厚是個瘋子……”

原來兩人結伴爬山,到了一處萬仞絕壁前,只見峭壁之上景色絕美,但只有一根橫木相連。章惇便對蘇軾說:‘此地甚美,你應該題個字,千百年後可能就是段佳話。’再三請他過去,蘇軾卻直搖頭,人生美好、珍惜生命,冒那麽大險作甚?

卻見章惇從容舉步,走上橫木。到對岸之後,他攀山藤上絕壁,以漆墨在石上大書一行字:

‘章惇、蘇軾到此一遊!’

原路返回之後,他仍然面不改色,神采依然的望著蘇軾,想等他誇自己兩句。誰知蘇軾盯著他半晌,竟感嘆道:“你日後一定會殺人的。”章惇不解,問:‘你怎麽知道?’

蘇軾便道:“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別人的命怎麽會放在心上?”

章惇聞言哈哈大笑。

還是在同一次,兩人晚上在廟裏寄宿,喝酒到一半。突然間有人說山裏來了老虎,就在不遠處。話說老虎這玩意兒,雖然在宋朝不稀罕,但人們大都沒看見過活的……主要是因為,讓老虎看見了,你還能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