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四章 為有源頭活水來(下)

安頓阿拉伯學者,只能算是陳恪的業余活動,他正經的差事,是在皇家武學院。

而今的武學院,已經今非昔比,在官家和曾相公的重視下,各衙門再不敢陽奉陰違。

在包相公的過問下,朝廷一次補齊了歷來積欠的銀糧薪俸,春節臨近,武學院的師生們,終於可以過個舒心的肥年了。

更讓他們欣喜若狂的是,朝廷宣布從下屆武舉開始,原先有兩名高級官員推薦方可應試的條款,將改為從武學院畢業方可應試,而且武進士人數也將大大增加。當然,武學院也提高了門檻,需要通過嚴格的入學考試,才能躋身其中。

不過,張振、莫問等十七名堅持到最後的武學生,不需要再考試了……

多年的堅持,終於等到了天亮的一刻,叫師生們如何不感激涕零?陳恪在他們心裏的印象,自然也徹底掉了個個……原來院判大人一直在為武學院和他們的未來積極奔走,只是從來不說罷了。

現在回想起陳恪當初的種種虐待,似乎也變成了刻意的磨練,是為了讓他們能更經歷風雨。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們當初有多恨他,現在就有多愛他。

在來年開春招生之前,武學院中只有這十七名學生,官員和教員加起來,卻足有五十多人。陳恪沒有因為學生少,就讓教職官員放羊,而是要求他們各司其職,擔負起各自的責任來。

於是,在這個冬天,武學院的六個分院成立了……雖然每院平均不到三名學生,但是每天早課、出操、教學、訓練、晚課按部就班,不許有絲毫懈怠。

閑著的教職員,則在陳恪的組織下,編篡學校章程、教學大綱、修訂教材,為來年招生後馬上開課,緊鑼密鼓的籌備著,絲毫不得閑暇。

陳恪和兩名同判也分工明確,他負責教學,左同判、西上閣門使李惟賢負責人事,右同判、延福宮使王中正負責教務。

這兩位同判,可都大有來頭。李惟賢字寶臣,乃李昭亮之子,李繼遷之孫,地地道道的名門之後。他以父蔭為三班奉職,後為閣門祗候、通事舍人。累遷西上閣門使,一直不顯山不露水,但誰都不敢懷疑他的能量。

王中正字希烈,開封本地人,因父任補入內黃門,遷赴延福宮學詩書、歷算,很快便顯出聰明過人。官家嘉其才,命隨侍左右。慶歷衛士之變,中正持弓矢督侍衛捕射,賊悉就擒,時年甫十八,名聲大噪。

平亂之後,他更是平步青雲,很快便遷東頭供奉官,然後外放……大宋朝為了防止宦官專權,不但專設了單獨的宦官官階,還規定內侍升至東頭供奉官則止。若再想升遷,則必須出宮歸於吏部,成為文官體系中的一員。

之前幾年,他一直在鄜延、環慶路幹當公事,分治河東邊事。這次被官家召回,同判武學院,官家對武學院的重視,也就可見一斑了。

兩人的性格也截然不同,李惟賢名門之後,風流倜儻,總是一臉微笑,讓人如沐春風。王中正則沉默寡言,總是板著一張臉,眯著一雙眼,好像無時無刻都審視你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名義上,兩位同判是陳恪的下屬,但陳恪沒有權力命令他們什麽,而且任何公文,若無他倆副署,都不能生效。所以實際上,這兩位是和他這個院判,互不隸屬的並列長官。

當然,若是陳恪的官階、資歷遠遠超過二人,也可以把他們壓住,一個人說了算。但李惟賢也好、王中正也罷,都是各方精心挑選出來,足以抗衡他的人物。不誇張的說,很多人都在等著看三人打成一鍋粥,根本不相信,他們能擰成一股繩。

不過讓他們大跌眼鏡的是,三人在短暫的磨合後,竟相處的十分和諧,從來都是一個聲音開腔,沒有絲毫內訌的意思。

然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三人都是城府深厚之輩,面上相處融洽,自然不成問題,但還遠未到交心的那一步。

那王中正還好說,可能是得了官家的授意,要他盡量配合陳恪,所以一直沒有任何過分的舉止。

但那李惟賢的出身擺在那裏,就算他想和陳恪相安無事,那些看著他長大的長輩、從小玩到大的兄弟,走他的門路,想要免試入學,李惟賢根本拒絕不得。實在沒辦法,硬著頭皮跟陳恪提出,是不是想辦法通融一下。

陳恪自然不會當面拒絕,他說,其實我這邊也有不少托請的,許多大臣的推薦,讓人拒絕不得。

李惟賢大感同病相憐道:“是啊,咱們就沒個求別人的時候了?要是全都回絕了,日後還怎麽見人?”

“不過要是一上來,就走關系、開後門。”陳恪嘆口氣道:“這武學院難免會淪為又一個國子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