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五章 爆竹聲中一歲除(上)

無論陳恪多麽大義凜然,終究還是讓步了,李惟賢心裏踏實不少……總算能有個交代了,至於那些虛無縹緲的軍事改革,他是持觀察的態度。那些光知道走馬章台玩女人的將門子弟,也確實該摔打摔打了,不然怎麽跟如狼似虎的文官鬥?

而在陳恪,其實也是無奈之舉。因為趙宗績之前和將門鬧得太僵,以至於把原本中立的汴京勛貴,趕到了趙宗實那邊。此舉遭到了王雱的激烈批評……憑著在趙允讓臨死前的優異表現,如今王元澤已成了趙宗績的座上賓,再也不用通過陳恪來傳話了。

對於這個變化,陳恪是持溫和態度的,因為趙宗績身邊,確實需要一個,能出陰招狠招的角色,自己出於種種原因,不願意扮演這樣的角色,自然要找個人代替了。

至於和趙宗績之間的關系,是否會不像從前那般緊密,他並不擔心。因為趙宗績正在一天天快速成長,已經愈發有上位者的覺悟,陳恪再以原先那種大哥身份自居,顯然就是作死了。也許趙宗績現在為了大業,可以甘之若飴,但心裏不可能不別扭。這種情緒日積月累,早晚會毀了兩人的關系。

所以不如未雨綢繆,自然而然的調整兩人的關系,這是謀身之道,自古謀國不謀身者,無一不下場慘烈,陳恪有家有口,不想重蹈他們的覆轍。

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這樣做的壞處就是,趙宗績不再只聽他一個人的了。王雱對趙宗績說,如今陳仲方管皇家武學院,正是與將門修好,並把他們牢牢綁住戰車上的絕佳機會。正所謂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如果將那些將門之後拒之門外,他們可就徹底跟咱們翻臉了。

趙宗績道:“那軍事改革從何談起?”

“第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殿下現在的目標,應該是太子之位,而不是軍事改革。就算官家再欣賞你,也不會讓一個孤家寡人當太子啊!”王雱冷聲道:“就算把你硬扶上去,也得被別人轟下來,信麽?”

趙宗績不禁額頭冒汗,點了點頭。

“第二,大宋的軍隊裏盤根錯節,中層以上的軍官,大都與將門有瓜葛,拋開將門的軍事改革,能成功麽?”王雱道:“為什麽不通過武學院,影響和控制那群將門之後呢?他們可是將門的未來啊!陳仲方這樣的能人,肯定能做到!”

趙宗績深以為然,便與陳恪商量此事。其實陳恪也沒想,把將門排除在外,只是要壓一壓他們的氣焰,以便日後修理,是與王雱想到一塊兒去了。只是對王雱這種明褒暗損的手段,他有些不爽。不過想想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也就只有一笑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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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心滿意足的寶臣兄,陳恪的心情變得很糟糕。往日裏張口閉口的‘革舊布新’,總覺著袞袞諸公、不過爾爾,真到了自己‘革舊布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裏裏外外有太多的牽絆,實在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感到有些憋氣,他便合上文卷,走出後院的辦公區域,想到校場上走走。

學生們昨天已經放假,陳恪本以為,校場上應該沒有人才對,誰知這裏竟十分熱鬧。

十幾名武學生,還有幾個年輕的教員正在一起蹴鞠。與尋常見到的隔網而蹴不同,他們玩得是唐式蹴鞠,與現代足球十分類似。

陳恪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不是說他們踢得臭,宋朝人酷愛踢球,球感是極好的,可是他們太愛玩花了,每個人得到球,總想著展示自己的技藝,直到被對手斷去為止,就這樣你方耍完我再耍,既沒有進攻,也沒有防守,跟看猴戲差不多。

這時候,同在一旁觀戰的徐離綸,發現了陳恪,趕緊過來見禮。

“怎麽都沒回家過年?”陳恪頷首笑道。

“都是那‘球市子’鬧得。”徐離綸答道:“前日得了準信,賞紅之高、出乎意料。他們說,要是能得個冠軍,足夠每人買一匹好馬了。但這次比的是唐式蹴鞠,大夥兒都很陌生,所以商量過年不回家,要加緊操練哩。”

“那你怎麽沒上場去踢?”陳恪頷首笑道。

“他們嫌我身子弱,讓我當‘部署’。”徐離綸文文靜靜,狀若處子,也難怪會被排除在外。

“原來是教練,失敬失敬。”陳恪笑道:“不知部署大人,對場上的局面還滿意麽?”

“大人取笑學生了。”徐離綸不好意思笑道:“說實在的,他們踢得實在不怎麽樣。”

“為啥?”陳恪一臉奇怪道:“我看他們玩得都挺俊麽。”

“但唐式蹴鞠最大的不同,在於它是爭勝的。”徐離綸道:“光在那裏展示個人技藝,卻不往門裏送,算怎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