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章 緋聞(上)

‘此非朝廷盛典也。’換成白話就是,這不是什麽值得提倡的事兒……

富弼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韓琦。韓琦摸了摸鼻子,笑道:“彥國兄不要當真,我是開玩笑的。奪不奪情自然有朝廷旨意,豈是我們自己能說了算。”

“是啊……”富弼艱難的點點頭,後面韓琦再說了些什麽,他一句都沒聽進去。腦海中光縈繞著那句‘此非朝廷盛典也’!

富相公自問一生清廉自守,問心無愧,不會在青史上留下任何汙點。但韓琦的話,就像一根刺一樣,深深紮進他的心窩,想一想都覺著刺心——如果他接受了奪情,豈不就成了官迷心竅,還怎麽為百官之師,名垂青史?

翌日一早,帶著這樣沉重的心理負擔,富相公返回洛陽丁憂了。

汴京城中,自然由次相韓琦主持政務。不過因為從上到下,都認為富弼回去悲痛一陣子,就會回來繼續當他的首相,所以韓琦依然任昭文館大學士,集賢館大學士的位子,則暫時虛懸。

雖然韓琦依然在原先的值房中,但大宋朝的權柄卻已漸漸向他傾斜。

“恭喜相公,賀喜相公。”吳奎雖然是樞密副使,卻整天往政事堂竄,實指望著巴結上韓琦,能從西府調到東府來。這不,由韓琦‘暫署中書門下事’的旨意一下來,他便跑過來道賀了:“終於得掌我大宋相印!”

集賢相之所以是首相,就是因為‘中書省印’在他手裏,而昭文相兩手空空,故而屈居次席。

韓琦看一眼桌上的檀木匣子,想到那枚代表大宋行政權力的印章,就靜靜躺在裏面,心裏不禁一陣激動,面上卻平淡道:“不過替人掌幾天印罷了,高興個球……”

吳奎見馬屁拍到蹄子上,依然不氣餒的笑道:“少說也得兩三個月,這麽長時間,足夠相公做很多事了。”

“你就這麽點出息?”誰知韓琦聽了‘兩三個月’,登時黑下臉道:“這大印既然落在老夫手裏,就斷沒有交出去的道理!”

吳奎不是頭次聽韓琦這麽說了,可他實在想不出,該如何阻止富弼起復,不禁好奇道:“相公可有高招?”

“說了就不靈了。”韓琦怎麽會告訴他,自己又跟富相公耍流氓了?不過君子可以欺之方,吃準了這一點,不耍白不耍。

“那下官敬候佳音。”吳奎識趣的笑笑道:“對了,王爺讓我對相公道聲恭喜,順便問問那個案子進展如何了?王爺雖然問心無愧,但總是一樁心事哩。”

“能有什麽進展?”韓琦淡淡道:“無非就是拖個字。”

“拖?”吳奎也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自然深諳處理棘手事務的秘訣……就是這個‘拖’字,拖過初一拖十五,拖了今年拖明年。這麽大的國家,肯定會有新的事件爆發,轉移人們的注意力。等大家的目光移開,再低調的處理這件事,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天下無事了。

“相公高招啊!”吳奎趕緊奉上馬屁。

“屁的高招。”韓琦啐一口道:“以後少讓老子擦屁股!”

“是是。”吳奎這個汗啊,裝作沒聽見最後一句,道:“還有,聽說趙宗績和孫沔已經率軍離開廣西,王爺說,不想在京城看到他。”

“這好辦。”韓琦也不想讓趙宗績在官家面前晃悠,信手撚起一份急報道:“江南西路來報,有虔州鹽賊戴小八,殺虔化知縣造反作亂……”

“相公的意思是?”吳奎登時明白道:“命他們途徑江西時,剿滅這股叛亂麽?”

“區區幾個毛賊,不值得朝廷大動幹戈,就讓五殿下順道偏勞一下吧。”韓琦皮笑肉不笑道:“橫豎不耽誤回來過年的。”

“是啊是啊。”吳奎一邊隨口附和,一邊暗叫道:‘黑,真是太黑了!心黑手也黑!’

吳奎雖然能鉆營,但他這個樞密副使,也不是吃幹飯的,對虔州的事情頗有了解……首先,戴小八是勢大財雄的鹽梟,極有號召力,已據有虔化、瑞金兩縣之地,麾下上萬人。再者,虔州地處山區,茫茫大山、無邊無垠,只要戴小八的人躲進大山,官府就無從剿滅。第三,虔州早有盜賊作亂,有劉右鶻、石門羅等匪幫已成氣候,一旦戴小八與他們聯合起來,聲勢必然更大。

綜上三點,韓琦分明挖了個大坑,趙宗績還不得不往裏跳。其在虔州的前景,實在難以讓人樂觀。

吳奎這才發現,原來沒了富相公壓著,韓相公是如此強橫無匹。在他面前,任何敵人都沒有半分勝算吧!

愣了半晌,吳奎實在想不出別的贊美詞,只好接著道:“王爺還說,如有可能,把陳恪也趕出京城吧……”

“不行。”韓琦卻想也不想的拒絕道:“趙宗績和陳恪兩個都離京,官家會睡不好覺的,王爺只能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