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民國禰衡,“瘋子”傲世(第4/6頁)

此話傳到章太炎耳中,他輕蔑地說:“人家大明的天子姓朱,洪憲天子姓袁,我既不是禰衡,也不是方孝孺,袁世凱更不是明成祖朱棣,僅僅是乘亂而起,過一把皇帝癮的袁術而已。”

1916年6月6日,袁世凱在全國上下的一片討伐聲中惶恐死去,章太炎重獲自由。回顧這一段刺刀威逼下的生活,章太炎雖幾度與死神擦肩而過,卻依然故我,不屈不撓。難怪魯迅在回憶文章《關於太炎先生二三事》中由衷地贊嘆道:

考其生平,以大勛章作扇墜,臨總統府之門,大詬袁世凱的包藏禍心者,並世無第二人;七被追捕,三入牢獄。而革命之志,終不屈撓者,並世亦無第二人;這才是先哲的精神,後生的楷範。

“上海人都知道我是章瘋子”

民國元年,章太炎進京後,遇見時任北洋大將的陳宦,章太炎便直率地對陳說:“哎呀,你陳宦真是當時之奇才啊!”冷不丁聽到章太炎這句話,陳宦自然喜出望外,剛要答話回謝,章太炎又說:“此後民國必亡於你手!”這下子陳宦臉色忽而變得鐵青,他強壓怒火,作揖告辭。實際上他已是懷恨在心,後來在軟禁章太炎的陰謀策劃中,為了出一口惡氣,可謂是竭盡全力!不成想等章太炎去世後,或許是良心發現,陳宦不僅大力表彰章太炎的學說,還哀嘆道:“唉,章大師一走,天下就沒有真正了解我的人了!”

章太炎精通醫學,著有《霍亂論》、《章太炎醫論》(原名《猝病新論》)。曾有人問章太炎:“先生的學問是經學第一,還是史學第一?”他答道:“實不相瞞,我是醫學第一。”

胡適著有《中國哲學史大綱》一書,出版時特送了一本給章太炎,上寫“太炎先生指謬”,下署“胡適敬贈”,人名旁邊便用標點符號。章看到自己名旁加了黑杠,不禁大罵:“何物胡適!竟在我名下胡抹亂畫!”及至看胡的名旁也有黑杠,才消了氣說:“他的名旁也有一杠,就算互相抵消了罷!”此傳說實不可信,章太炎在晚清時出版的《訄書》(鉛印本)等著作就曾采用旁線作為人名、書名號。所謂新式標點,在晚清以及明治時代的日本就已經發端了,不至於對此感到驚訝。

結束幽囚生活,章太炎離開北京,移居上海。有一次,他從同福裏寓所坐黃包車到三馬路舊書店去買書。從書店出來回家時,叫住一輛黃包車,坐上車後,示意車夫向西面走。車夫按照他的話,向西走了很長一段路後,心存疑惑,問道:“先生,你究竟要到哪裏去?”章說:“我自己也不知道,上海人都知道我是章瘋子,你只要拉到章瘋子的家裏就是了!”這話說得車夫一頭霧水,出於無奈,車夫只好仍舊把他拉回舊書店,讓他另想辦法。章的家人焦急萬分,派20余人在市裏四處尋找,終於在舊書店門口發現了他。

還有兩則趣聞皆與章太炎的題字有關。章太炎寫得一手千金難買的好字,世人無不想得其片紙數字。然而章太炎脾氣古怪,並不輕易賞字於人,於是他的墨跡愈發顯得珍貴。當時上海有一位畫家名叫錢化佛,很善於投章老爺子所好,哄他開心,也因此從章那裏討得不少真跡。章太炎最喜歡吃的東西,是帶有臭氣的鹵制品,尤其是臭豆腐,臭到全屋人掩鼻躲避,而唯獨章老爺子吃得津津有味。一次,錢化佛帶來一包紫黑色的臭雞蛋,章太炎見後欣然大樂,當時桌上有支筆,他深知錢的來意,就問:“你要寫什麽,只管講。”錢化佛立即拿出預備好的幾張鬥方白紙,每張要寫“五族共和”四個字,而且落款要用“章太炎”三字。章太炎倒也爽快,不出一聲,一揮而就。隔了兩天,錢化佛又帶來一罐臭得出奇的莧萊梗。章老爺子竟然樂不可支,對錢說:“有紙只管拿出來寫。”錢仍要求寫“五族共和”四字,這一回章太炎竟一口氣寫了40多張。後來錢又帶來過不少臭花生、臭冬瓜等東西,章老爺子自然回回慷慨賜字,前前後後共計100余張,卻從來不問這些字有何用處。原來,上海一家番菜館新到一種“五色旗”酒,此酒倒出來時十分渾濁,沉澱幾分鐘後,就變成紅黃藍白黑五色,這在當時十分轟動。錢化佛靈機一動,想出做一種“五族共和”的條幅,漢文請章老爺子寫,裱好之後,就掛在番菜館中,以每條十塊大洋售出,竟然賣到脫銷。錢化佛也因此大賺了一筆。

像錢化佛這樣好運氣的人畢竟是少之又少,絕大多數人是千金難換章老爺子一字。更有甚者,則被章太炎好生戲弄一番。曾有一個姓王的暴發戶,附庸風雅,求章太炎為其題字,章太炎自然置之不理。但這暴發戶仍不死心,願出高價托人代為說情,章太炎實在是不耐煩了,又鄙夷其為人,於是大筆一揮,寫下一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