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玄同:性格教授,疑古宗師(第2/10頁)

在廢棄文言文、采用白話文的運動中,錢玄同則是當之無愧的先行者和最有力的推動者。作為海內知名的文字學家,錢玄同在改革漢字方面居功甚偉。1917年,他在《新青年》上發表《對文學芻議的反應》,激烈反對作文“用典”,倡導不用典的胡適主張“工者偶一用之,未為不可”,但錢玄同走得更遠,他說:“凡用典者,無論工拙,皆為行文之疵病。”他提出“文學之文,用典已為下乘;若普通應用之文,尤須老老實實講話,務期老嫗能解,如有妄用典故,以表象語代事實者,尤為惡劣。”他還主張改革書寫格式,提倡用標點符號,還采用和西方書寫方式相同的左起橫寫的書寫習慣,這一主張率先在《新青年》雜志得到應用。著名語言學家黎錦熙在《錢玄同先生傳》一文中說:“《新青年》用新式標點符號,是從民國七年(1918年)4卷1號起的,這是中國直行漢字而用標點符號排印的第一本書,出版時,許多人一見就哈哈大笑……”蔡元培對這一成就,曾公允地評價說,這結果是出自“玄同提倡白話文的努力”。

當時不少學者都激烈偏執,但像錢玄同這麽極端,還真不多見。他自號“疑古玄同”,對過去的大師,常持堅決否定態度。作為古文派大師章太炎的入室弟子,錢玄同受老師影響,有非常高的古文經學造詣,然而他後來也拜今文經學大師崔適為師,並自稱“乃始專宗今文”。實事求是地說,對於古文和今文,錢玄同都是背離師門的逆徒。20世紀20年代初,錢玄同和大學剛畢業的顧頡剛討論今古文,以《聊齋志異》上的故事舉例,說明他們這一代學人治學應該有的態度。書生桑生先後接納了兩名女子,這兩個不安分的女人,老是互相攻擊,一個說對方是鬼,一個說對方是狐,桑生起初以為她們只是妒忌,說著玩玩,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發現她們果然是鬼是狐,事實證明兩個女人說得都對。這個故事正好可以用來面對今古文之爭,今文學家說古文經過劉歆偽造,說得是對的;古文學家說今文不符合孔子的意思,也是對的。因此,現代學人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古文學家的觀點來批評今文學家,用今文學家的觀點批評古文學家,從相互指責之中,把各自的假面目戳破。

錢玄同的舊學十分了得,像他這樣的弟子,做老師的想恨都恨不起來。他提倡廢除古文,甚至要廢除漢字,不是因為自己不行,而是為了要讓後人學起來方便,是純粹為後人著想。錢玄同能寫一手漂亮的隸書和篆字,曾用小篆抄寫章太炎的《小學問答》刻印出版,這事遭到了魯迅的指責,認為像他這樣激烈的人,不該這樣復古。

錢玄同不僅呼籲提倡白話文,簡化漢字,他還提倡世界語,因他的提議,北京大學一度還真的設立了研究世界語的研究機構。世界語的未來雖然至今還不好說,但世界越來越呈現出需要通用語言的趨勢卻是不爭的事實。從這個角度看,我們可以說,錢玄同絕對是具有超前的世界眼光的大學者。

錢玄同曾說:“我所愛的中國是歐化的中國!”這很容易使錢玄同被誤認為是一個崇洋媚外的家夥,但這顯然不是事實,否則就不能理解錢玄同晚年的抗日行為。實際上,錢玄同不是當時普通的“全盤西化”論者,他對“歐化”有自己獨特的解釋:“所謂歐化,便是全世界之現代化,非歐洲人所私有,不過歐洲人聞道較早,比我們先走了幾步。我們倘不甘‘自外生成’,唯拼命去追趕這位大哥,務期在短時間之內趕上。”他認為,只要不三心二意,左顧右盼,就一定能趕上這位大哥,到那時,我們就可以“和他們並轡前驅,笑語徐行”了。從這我們可以看出,錢玄同激烈的反傳統行為,其實是對當時祖國的落後和混亂怒其不爭,因愛之深才痛之切的正常反應。

《狂人日記》催生始末

錢玄同在向《新青年》撰稿的同時,也在為該雜志尋求合適、優秀的撰稿人。他自然不會忘記在東京的同窗好友周樹人(魯迅)、周作人兩兄弟,認為他們是國內少有的文學人才。錢玄同經常到宣武門外南半截胡同紹興會館的補樹書屋,勸說周氏兄弟為《新青年》撰稿。周作人很快就有稿子交來,而其兄魯迅卻遲遲沒有動手。錢玄同做事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為能約到周家兄弟的稿子,不厭其煩經常拜訪他們。他與魯迅又都十分健談,常常是下午四五點鐘開聊,一直要聊到深夜十一二點方散,中間的晚飯也從未使他們的談話中斷。

一天,錢玄同穿著長衫拎著一只黑色皮包來到紹興會館,看到魯迅正在屋裏埋頭抄錄古碑,便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