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宓:嚴謹治學,耿介做人(第4/6頁)

李俊清當過蔣經國20年英文秘書,他是早期吳宓的學生之一。每每回憶起吳宓,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狗兩進教室的故事。那是一只毛色黃褐的大狗,大耳大眼,非常漂亮。這狗本非他家所養,是他從幾個大漢追打下救出來的,正要把它捉去殺了吃。也許是感激李俊清的救命之恩吧,同他特別要好,跟前跟後,上學也去。大狗每次來校,總是臥在教室門外,或在周圍空地上跑來跑去,可是也有兩次意外——

一次是外文系主任陳福田擔任的英文作文課,他照例先在黑板上寫出題目,用大約10分鐘時間說明重點,就回系辦公室,下課時由助教來收學生的作文卷子。那天陳教授講解完了,正將走出教室,經過李俊清的座位時,忽然聽得一聲狗叫,原來大狗不知何時溜了進來,趴在主人椅子底下,陳福田走過,踩了它的尾巴。全班同學都停下筆來朝李俊清看,他嚇得要命,心想這下完了。沒料到洋派十足的陳福田不但沒發脾氣,反而蹲下去摸摸大狗,連聲“Sorry”。

再一次是上吳宓的《中西詩比較》課,原在教室外等候的大狗,竟偷偷溜進教室蹲坐在角落裏。吳宓這時正在黑板上抄寫詩句,沒有注意到這位不速之客,待他寫完,轉過身來,發現竟有一只狗也在聽他講課,急忙走下講台,對大狗說:“目前我尚不能使頑石點頭,不是你該來的時候,你還是先出去吧!”說罷揮一揮手,大狗似乎聽懂了吳先生的話,立刻低頭垂尾悄悄走出去了,一面走一面看看坐在頭排的李俊清,像是犯了大錯。

“無情無理無法無天”

吳宓留給後人的是一個嚴謹的學術大師印象,但他的婚戀卻如同一枚堅澀的青果,令後人不敢恭維。

有人說,他是一個地道的“好色之徒”,話雖偏激,卻折射出了他在婚戀上不安分的一面。為此,陳寅恪看得頗為透徹,說他本性浪漫,不過為舊禮教道德所“拘系”,感情不得抒發,積久而瀕於破裂,因此“猶壺水受熱而沸騰,揭蓋以出汽,比之任壺炸裂,殊為勝過”。

中國有句古老的名言“媒人跳進花轎裏”,意指為人做媒的第三者與當事人中的一個相愛,反倒成了新郎或新娘,上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花轎。吳宓的婚戀悲劇便是這句名言的最好注腳。

1918年11月,留學哈佛的吳宓,突然接到清華留美同學陳烈勛的來信,欲將自己的妹妹陳心一介紹給吳宓為妻。信中說陳心一畢業於浙江省女子師範學校完全科,現年24歲,為浙江定海縣一位小學教員,心氣很高,擇婿特別苛嚴。陳烈勛在信中明確指出,其妹在家中曾多次聽他談及吳宓,後又閱讀過《益智雜志》、《清華周刊》中吳宓的詩文,尤其是看到《清華周刊》上吳宓的照片,萌發愛慕之情,願嫁吳宓,侍奉終身。吳宓接信後,怦然心動,立即回信認可,旋即收拾好行裝,迫不及待地趕回了國內。悲劇的帷幕徐徐拉開。

1921年8月,留美歸來的吳宓沒休息兩天,便匆匆趕往杭州,相晤陳心一。然而,這次的相晤極富戲劇性,似乎從一開始便隱示著某種悲劇的意象。到了陳家,吳宓西裝革履,意氣風發,一副海外學子的風采。陳心一被牽引出來,按吳宓日記的敘述,大家只是默默相對。不曾預想,一會兒工夫,另一位女主角翩然出場。

這便是吳宓人生悲劇中最為關鍵的另一中心人物——毛彥文。事也湊巧,毛彥文本與陳心一是好友,這天,她神采飛揚地來訪,準備別過閨中密友,去北京上學,不想與吳宓不期而遇。除卻毛陳二女本是同學這層關系外,毛彥文的未婚夫朱君毅還是吳宓清華讀書時的同桌好友。朱君毅長毛彥文4歲,為姑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但在毛彥文9歲時,由其父做主,把她許配給了方姓朋友之子。毛彥文浙江女子師範學校畢業時,方家怕生變故,催逼完婚,就在方家迎親的大轎擡至毛家大門之際,不甘命運擺布的毛彥文從後門勇敢地逃離。此前,她和表哥朱君毅早已月下為盟,私訂終身了。毛家在方家退婚後,由雙方家長做主,毛彥文與朱君毅正式訂婚。吳宓作為朱君毅的同桌好友,早在清華讀書時,便知道了毛彥文。那時,朱君毅每次讀完表妹的情書後,都會讓吳宓過目。

吳宓對毛彥文在信中流露出的才情敬佩不已,久而久之,心中便湧動出異樣的情愫,礙於同學之誼,他不曾流露,而是深深隱藏在了心底。

吳宓在美留學時,收到陳烈勛欲將其妹說合給他的信時,曾委托朱君毅,讓毛彥文打探陳心一的情況,彼此溝通二人的信息。從這個意義上講,毛彥文實際上是吳宓與陳心一的媒人。這次,突然在陳心一家中不期而遇毛彥文,吳宓本就懷有好感,但見對方活潑雅趣,大方得體,一副新派淑女風範,吳宓頓時在心中暗生出一絲落寞,怎奈毛彥文名花有主,且是摯友之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