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身離鄉,十四歲入宮侍奉天子(第3/10頁)

皇帝下馬擦去汗水,魏王又捧著文章迎上,李泰口若懸河侃侃而談,李世民則聽得如醉如癡連聲誇獎。後宮中楊淑妃的地位也在提高,她恭順侍君,善待諸皇子,仿佛成了長孫後的影子……

這結果顯然是魏徵等人始料不及的,眼見太子的臉色從不悅變為不安,群臣都有些慌神了,要求諸王歸藩的呼聲越來越高,李世民也不能無視,於是貞觀十年春對諸皇子官爵做出調整,以吳王恪為安州都督、魏王泰為相州都督、晉王治為並州都督。李恪雖是庶出,卻在皇子中排行第三,只比太子小一歲,無論李世民如何偏愛,迫於輿論只得放其去安州,又任命尚書左丞權萬紀為長史,輔佐其理政;李治年紀還小,況並州乃兵要之地,只是掛個虛銜,將原都督李世勣改任光祿大夫、行並州都督長史事。

問題出在李泰身上,無論群臣如何請奏,李世民堅持不放他走,只任命光祿大夫張亮行相州都督事;而且為滿足他編寫《括地志》的心願,允許魏王府設置文學館招攬文士,並由衛尉供帳、光祿給食,不遺余力幫助其修書。除此之外,李世民特意請王珪擔當魏王老師,又令杜如晦之弟工部尚書杜楚客兼任魏王府長史。

這一系列舉動不禁使人聯想昔日李世民當秦王時招攬十八學士的舊事。一時間廢長立幼的流言私下傳開,幾位宰相卻都對李泰表示抵觸。在這種抵觸情緒中矛盾爆發了。

李世民面色陰沉地召集三品以上官員,指責他們對李泰不尊重,見面不給魏王施禮,嚴詞訓斥:“隋文帝時連一品官員見到皇子也要禮拜,難道朕的兒子不尊貴嗎?”房玄齡、楊師道驚得汗流浹背連忙謝罪,唯獨魏徵放膽駁斥:“群臣無敢輕慢魏王。《春秋》之義,臣子一體。三品公卿也皆陛下所禮尊,與王子平等相待乃正理。隋文帝驕縱其子多行無禮以至國破家亡,豈足為訓?”李世民雖感不悅,卻只得承認魏徵有理,悻悻作罷。

好在十年勤政天下穩固,吐谷渾的叛亂已徹底平息,李世民萌生出巡的念頭;群臣也希望皇帝遠離魏王,給太子一個留鎮京師的機會,無人作梗反促其啟程。於是貞觀十一年(公元637年)正月,李世民下令在洛陽邙山修建飛山宮,並率部分重臣及嬪妃東巡。

洛陽居天下之中,本漢魏舊都,自西晉八王之亂日漸沒落,三百年風雨飄搖,大業初年大舉重建定為東都,殿宇規格勝過長安,禁苑之奢華更是亙古未有。其中海池廣百余裏,築蓬萊、瀛洲、方丈三山皆高百尺,當年隋煬帝遊幸洛陽,恨冬日無花木,竟命宮人裁剪綾羅縛於樹上,耗費無數民脂民膏。武德四年王世充兵敗,李淵得到洛陽後第一道命令就是把隋煬帝建的乾元殿、紫薇觀、應天門等奢華建築付之一炬,泄百姓之怨。固然當時收得民心,但氣勢磅礴的宮城就此破壞不免可惜;貞觀初年李世民又羞羞答答開始重建,定名洛陽宮。

此番出巡比以往氣派許多,旌旗鮮明儀仗華貴,一路州縣紛紛上供美酒佳肴、奇貨珍寶。魏徵進言:“昔隋煬帝巡遊,勒令郡縣獻食,視豐儉而施賞罰,以至地方盤剝四海生叛。此陛下所親見,奈何仍欲效仿?”李世民這才醒悟,令地方停止供奉,不過這一行也走得差不多了,到達洛陽時地方官還是做了隆重準備,士農工商夾道歡迎——時任洛州都督的正是故相楊恭仁。

楊恭仁罷相後轉任地方官,不過李世民念及他建國有功,又性情忠厚謹慎穩重,故而把他擺到洛州都督的位置上。

這一路下來,目睹官員百姓的熱烈擁護,李世民心頭不禁喜悅。他暢遊洛陽宮,泛舟積翠池,西苑狩獵,酣樂賦詩,東部諸州的官員也趕來述職並奉承,一連三個月遊幸享樂,日子過得甚是愜意。冷眼旁觀的魏徵、馬周等直臣有些坐不住了,醞釀上書諫言,可未及行動又出了一場風波。

侍禦史柳範上奏,吳王李恪在安州遊獵無度損壞民田。李世民迫於無奈削李恪封邑三百戶,免去都督之職以示懲戒,但心內憤恨難解,下令:“吳王長史權萬紀,輔佐我兒不能匡正,罪當死!”柳範竟高聲反駁:“宰相房玄齡侍陛下,亦不能止陛下田獵,豈能獨罪萬紀?”近來的怠政被柳範公然挑破,李世民震怒不已。柳範只得叩拜請罪,一再聲稱:“陛下仁明,故臣愚直。”這才保住性命;權萬紀調任齊州長史,改為教導齊王李祐。

此事過後群臣都意識到,天子的心性變了。人到中年又經歷喪妻之痛的李世民不復貞觀初年的勤勉克制、虛心納諫,取代和善笑容的是恣意暴躁、唯我獨尊,宛如一輪火辣辣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