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〇章 禍起蕭墻

柳氏逼迫長子陸韜去讓張原把案子撤了,陸韜長跪垂淚一聲不吭,那陸養芳見兄長陸韜不肯去,心下暗恨,說道:“阿兄定是聽了嫂嫂的讒言,這才致我兄弟不睦,兄長啊,為了一個下賤的婢女,竟至於要把自家胞弟送上公堂嗎。”陸養芳還覺得自己很委屈呢。

柳氏一聽,勾起了對張若曦的不滿,張若曦不夠乖巧,不懂得討公婆歡心,而且娘家不夠富貴,柳氏怒道:“你這逆子,你今日不去撤案,我就讓你休妻,讓那姓張的賤婢滾回山陰去。”

陸韜悲叫道:“母親,這與若曦何幹,二弟強搶張原的侍婢,張原當即就去告官了,若曦又不知情,母親硬要逼迫兒子,兒子有死而已。”一邊說,一邊用力磕頭,只幾下就額頭磕破,鮮血直流——

柳氏嚇了一跳,她的這個大兒子一向溫順,今日竟如此激烈,要以死相爭,心知陸韜是回護其妻若曦,柳氏甚是惱怒,但這時也只有退一步,命仆婦將陸韜扶起,放緩口氣道:“韜兒,為娘這也是為了你兄弟和睦,你也只有這麽一個弟弟,你不愛護他誰愛護他,趕緊讓你內弟把案子撤了吧。”一面讓婢女取來傷藥給陸韜抹上——

陸韜道:“母親,那張原也不是得理不饒人之人,但要他撤訴,總要二弟當面向他道歉才行。”

陸養芳一聽,怒道:“要我向他道歉,這絕不行。”對柳氏道:“母親,你聽阿兄說的什麽話,要兒子向一個黃口小兒道歉,這讓兒子顏面何存,兒子寧死不屈。”

柳氏道:“韜兒呀,你內弟家窮,不如給他五十兩銀子了結此事如何,五十兩銀子都可以買個婢女了。”

陸韜耐心道:“母親,張原不缺銀子,蘇州的範舉人要給他刻印時文集子,還要付給他二百兩銀子,本縣的楊秀才也出銀子一百兩請張原選評時文,張原的八股文作得好,要掙銀子不難。”

陸養芳撇嘴道:“兄長誇大其詞的吧,銀子有那麽好掙,張原不過十六歲——”

正說著,一個仆婦跑進來道:“老太太,不好了,縣衙的差役上門叫嚷著要捉二少爺去見官呢。”

柳氏畢竟是婦道人家,也有點怕了,說道:“老爺不在家,這些衙胥竟敢上門來抓人了,真是豈有此理。”對陸韜道:“韜兒你去對他們說,就說你弟弟外出未歸。”

陸韜道:“母親,二弟躲得過今日躲不過明日,這事總要解決的,只有向張原道歉,求得張原諒解才能了結此事。”

柳氏便道:“芳兒呀,你就去向那張原道個歉嘛,省得那些差役蒼蠅般嗡嗡不散。”

陸養芳豈肯抹下這個臉向張原道歉,說道:“母親,阿兄這是要故意羞辱我,要賠銀子可以,道歉休想,那些差役就讓他們嗡嗡叫著,待爹爹回來,自然散去。”

又有一個老仆跑進來道:“太太,五個差人在門房前不肯走,這怎麽辦?”

陸韜道:“我去看看。”出了內院,過前廳,至門廳,就見門廳耳房前站著五個皂衣差役,大聲嚷嚷著要捉拿陸養芳歸案,陸韜道:“休得叫嚷,擾得內宅不安。”

五個差役都認得陸韜,一齊唱喏,為首的鄧班頭道:“陸秀才,不是小人們無禮,是縣尊大人催逼,定要捉拿令弟歸案,還請陸秀才見諒。”

陸韜道:“今日已晚,我弟未歸,你們明日再來吧。”

五個差役互相看看,點了點頭,鄧班頭道:“那好,小人們明日再來。”

差役走了之後,陸韜回到內院,對母親柳氏說差人已散去,請母親放心。

柳氏點頭道:“有功名就是好,不怕見官。”

陸養芳還在這邊,聽母親有誇獎兄長的意思,不忿道:“兒子這些年若不是幫著爹爹打點田產和商鋪,何至於生員補不到!”

陸韜心道:“你直至二十歲還作不成一篇完整的八股,爹爹說你不是讀書的料,這才讓你學商的,你現在卻這樣說。”不願在母親面前和弟弟爭執,只是道:“但那些差人明日還會來的,二弟就一直躲著不出門嗎?”

陸養芳冷笑道:“爹爹過兩天就會回來的,爹爹是本縣知名鄉紳,又是舉人身份,到時一封拜貼送到縣衙,自然就沒事了。”

陸韜見這個弟弟依然這般囂張,上次都吃了松江董氏的虧,卻無半點自省,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那就等爹爹回來再說吧——母親,兒子可以告退了嗎?”

柳氏道:“你去吧,勸勸張原,讓他不要鬧事,若要多少銀錢,我們給就是了。”

陸韜唯唯而退,從穿堂回他和若曦的那個小院,腳步放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