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四章 期待聊齋艷遇

六月六,雞蛋要曬熟,在紹興民間,六月六是洗曬節,婦人晾衣,男子曬麥,麥子要在六月六最後一次曝曬過後才收倉,田主收麥租也是在六月六之後,家中被褥及厚實衣物也要清洗曬幹收藏。

這日一大早,伊亭、穆真真、周媽、翠姑幾個趁著清晨還比較涼爽,早起幹活,在水井邊大洗衣物,伊亭原本喜歡在投醪河洗衣,但現在投醪河水幹涸了,只有用這井水——

伊亭擔心道:“天再這樣旱下去,會不會連井水都幹了?”

翠姑道:“若是連井水都幹了,那人就沒活路了。”

早餐後,張原走了過來,看著石井欄邊那群赤足浣衣的女子,茁壯健美,張原不免會想該怎麽扭轉時下男子那種金蓮癖,士大夫階層不好小腳的幾乎沒有,他大兄張岱、三兄張萼都好小腳,後世滿清入主中原能嚴令漢族男子剃發垂辮,卻不能讓漢族女子不纏足,不過張原現在也只是觸景生情隨便這麽想想,抗旱、讀書才是最要緊的——

“少爺學問高、懂得多,真真你問問少爺這天要旱到幾時?”

伊亭嘻笑著,用肘輕輕頂了一下身邊正從井裏提水的穆真真。

穆真真忸怩道:“為什麽要我問,伊亭姐你就不能問了嗎!”

伊亭道:“真真你問,少爺就會回答得更細心。”伊亭常常看到少爺在書房裏教穆真真識字、寫字,難免有點小嫉妒,這也是人之常情——

穆真真臉漲得通紅,低著頭不敢看人了。

張原笑道:“伊亭姐問我我就仔細回答,別人問我一概不答,這叫天機不可泄露。”

伊亭卻不害羞,“咯咯”的笑,說道:“那少爺說說這老天要旱到幾時?”

張原道:“也不會一直旱下去,但還要幹旱一陣子,不用擔心,日子照常過。”

伊亭笑道:“少爺這話就像十字街那些算命先生說的,騎兩頭馬說話。”

武陵跑過來道:“少爺,書籍、衣物都收拾好了,叫上石大叔一起去吧。”

張原今日要去會稽見商周德,他昨晚已經稟明母親,要在會稽商氏的白馬山上住一段時間,隔三、五日會回家一趟,畢竟還有陽和義倉的事要他操心,當下由石雙挑了擔子,武陵背著書篋,三人步行去會稽,現在只有步行了,山陰城中縱橫交錯的河港有一小半已經無法行船——

繞過錢肅王祠,直趨會稽城東角,半路上遇到商周德派來接他的馬車,張原也不坐車,步行到商氏大宅前,商周德已得仆人來報,迎出墻門,相見甚是歡喜,張原道:“二兄,我今日可是把衣裳、書籍都帶來了,準備在白馬山讀書消夏。”

商周德笑道:“我請你來正是為此,現今正值大暑天,來這裏讀書最好。”迎張原到正廳坐定,說道:“我在杭州就已聽聞你高中府試案首的佳音,運河埠口的那些腳夫、車夫也都知道張介子張公子的大名,說是為非作歹的杭州打行青手就是被你清除掉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張原便將當日之事略略說了,商周德道:“那姚復真是多行不義終自斃啊。”又問張原助馬千乘脫罪之事,得知事成,商周德甚喜,說道:“我大兄雖還未見過你,但看了你的幾篇制藝,對你贊賞有加,景蘭、景徽也都誇你呢。”

張原便問景蘭、景徽姐妹在京中可好?商周德笑道:“都好,兩姐妹都寫了信來,在澹然那裏,等下讓她給你看,頗有趣。”

在商府用過午飯,張原便讓石雙回去,武陵留下侍候,商周德陪著張原主仆二人乘船到白馬山下茶園碼頭,這東大池尚能行船,只是水面明顯低了一大截,河岸高峻了許多,新露的河岸還是潮濕的,界痕宛然——

在茶園碼頭上岸,武陵背著書篋,商氏仆人將張原主仆二人的日用器物搬上半山那三間茅舍,張原見這茅舍甚是雅潔,裏裏外外收拾得幹幹凈凈,不像是久不住人的樣子,商周德笑道:“小妹早幾日便讓人將這竹亭茅舍清潔整理好了,你去年說的要來這裏讀書消夏她可一直放在心裏哪。”

商周德陪張原在竹亭坐了一會兒,便下山去了,說張原若有事就讓武陵去宅裏傳話,下邊碼頭會有一條小船泊在那裏的,其余三餐飲食會讓仆人按時送至,請張原在此安心讀書便是。

商周德下山後,張原立在茅舍前眯眼看著山腳下的東大池流水,雖已是半年未雨,但此地卻不顯幹旱景象,依舊是山青水綠,山茶樹郁郁蔥蔥,十畝菊園青翠盎然,與城中酷熱相比這半山上是要清涼一些,白熾的陽光下,除了蟬鳴更無其他聲響,山下舟楫也是無聲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