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 殺威棒

杜松這次從延安衛回江南,隨行的有二十名家丁親衛,一聲“取我大刀來”,便有家丁親衛將那柄重達八十斤的厚背大刀扛來。

杜松將袍裾撩起掖在腰間麻繩裏,雙手握刀,盯著穆敬巖,沉聲道:“讓我看看你的槍術能否實戰——”,聲音陡地一提,大喝一聲,仿佛春雷炸響,與此同時,手中那柄沉重的大刀劃出一道疾弧,向穆敬巖當頭劈下,快如閃電,勢若奔雷——

穆真真站在張原身邊,見這杜松這一刀如此威勢,一顆心陡地提了起來,忍不住叫了一聲:“爹——”

張原拉住她的手,退後一步。

穆敬巖見杜松這一刀來勢猛惡,若以單鉤槍招架,會槍帶人被劈成兩半,當即身子急閃,躲開這一刀,正猶豫是否挺槍反擊,“嘵”的一聲厲響,杜松的第二刀又來了,依舊抵擋不得,只有閃避——

一邊的穆真真瞧得驚心動魄,這杜松每一刀都極狠辣,似要將她爹爹斬為兩段才罷休,她緊張得死死抓住張原的手。

杜松第五刀劈下時,穆敬巖往後疾退,槍柄突然撞在身後院墻上,頓時駭然變色,杜松刀勢太淩厲,他全力閃避,未想已退到院墻邊,這下子退無可退了——

杜松收刀,瞪著穆敬巖,說道:“我下一刀就可斬你。”

穆敬巖不勝惶愧,躬身道:“小人武藝低微,不是將軍對手。”

杜松冷哼一聲,將刀交給親衛,轉身問張原:“張公子,你真要把穆敬巖交給杜某?”

張原道:“若杜將軍覺得他可用,就請杜將軍帶他去邊軍。”

杜松卻又道:“張公子,我再問一句,從此時起,穆敬巖就是我杜松的家丁,是也不是?”

張原知道邊軍將領大多蓄養家丁,從李成梁到吳三桂都是如此,家丁是其最精銳的親軍,作戰時最可倚仗的就是他們的家丁,這些家丁的盔甲、兵器、馬匹、待遇都是邊軍中最好的,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養的就是這些家丁,邊將養家丁是晚明軍政敗壞背景下的畸形產物,將領克扣軍餉養私兵,致使大多數軍士缺餉,平日作戰自然不肯用命,一旦家丁潰敗,就全軍逃散,所以說明軍雖然號稱百萬,其實真正能作戰的不足十分之一,張原雖知這些弊端,現在也無能為力,點頭道:“正是,晚生讓穆敬巖追隨杜將軍,就是想立軍功掙個出身。”

杜松點了一下頭,又目視穆敬巖,問:“你怎麽說?”

穆敬巖跪下道:“小人願誓死追隨杜將軍。”

杜松叫一聲:“好。”扭頭卻對身邊的家丁親衛道:“把穆敬巖拿下,責打二十軍棍。”

兩個如狼似虎的親衛便上前將穆敬巖又臂反扣,穆敬巖不敢反抗,被按倒在地——

穆真真大急,搖著張原的手叫道:“少爺,我爹爹——”

張原眉頭微皺,穆敬巖現在已經是杜松的家丁了,要打要罵他無權幹涉,但杜松為何要這麽做,杜松可以不收留穆敬巖,沒必要當著他這個舊主人的面責打穆敬巖啊!

兩個執棍的家丁行刑前向杜松看了一眼,杜松左腳往外邁了一小步,兩個家丁心裏有數,行刑時下手不輕也不重,二十軍棍下來,穆敬巖臀肉見血,一邊的穆真真淚落不止,嗚咽著——

杜松開口道:“穆敬巖,你可知我為何要責打你?”

兩個摁著穆敬巖的軍士已經站到一邊,穆敬巖跪起道:“小人武藝低微,該受責罰。”

杜松喝道:“錯!我豈會因你武藝低微而責罰你,你武藝不低,卻性子懦弱,該反擊時猶豫,若是在戰場上,這一猶豫就會丟了性命,你這種懦夫我要來何用!”

穆敬巖垂首道:“將軍責罰得是,小人一定改過。”

杜松話鋒一轉,問:“你今年幾歲?”

穆敬巖道:“小人賤庚三十六。”

杜松道:“若論從軍,你這年齡也不小了,若不是看在張公子面上,我也不會收留你,你武藝不弱,以後肯聽我號令,只要朝廷有起用我之日,就有你殺敵立功的機會,你今年三十六歲,到五十歲時若未戰死沙場,我就讓你衣錦還鄉,到時少不了你的正五品千戶出身。”

穆敬巖叩首道:“多謝將軍收留,多謝將軍提攜。”

張原暗暗點頭,這杜松只是一個沒有什麽學識的武將,卻也精通馭下之術,這二十軍棍可算是下馬威,然後許以美好前程,恩威並施,要將穆敬巖收服,不然以後不好使喚——

張原的右手一直被穆真真抓著,這時抽出來,活動了一下手指,對穆真真道:“指骨都快被你捏斷了,真真你急什麽,你爹爹既到了杜將軍門下,自然要遵杜將軍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