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二章 又見阮大鋮

張原和大兄張岱出了國子監三重門,見張萼已經在外面等著,能柱、馮虎二人一直候在外面,張萼去那門前長竿踢了一腳,走回來對張岱、張原道:“那瘟官說是掛人頭的長竿就是這個吧,真是可惡,一入學就說這個,壞人興致。”

張原笑道:“三兄也只適合在本鄉當個紈絝,出外不行,還好現在是萬歷四十二年,若是兩百年前,那絕對是要大吃苦頭的。”

張岱也擔心張萼惹事,說道:“三弟,你幹脆現在就托病不要來了,你那性子如何受得了這監規拘束,惹出麻煩來還要讓大父操心。”

張萼笑道:“豈有此理,我張燕客是畏難膽怯之人嗎,我偏迎難而上,大兄放心,那監丞、學官也都是人,看我用銀子砸倒他們。”

張原道:“這又何必,三兄這銀子還不如花在秦淮河房上。”

張萼道:“我就要看他們表面禮義廉恥,背後見錢眼開的嘴臉,還有,這南監納粟的監生上千,都是富家子弟,我得向他們推銷近視鏡,近視鏡四兩銀子一副太便宜了,六兩吧。”

張岱無奈道:“那你先玩兩天,不行的話就托病出監,千萬不要與監官、學官對抗,不然的話挨杖責算你倒黴,難道你還能象山陰那樣糾集家奴打回去!”

張萼白眼道:“大兄,我又不是傻子,我會那麽愚蠢不知輕重嗎?”

張岱打開折扇遮陽:“好了,不說你了,趕緊走吧,這日頭好毒。”

兄弟三人和能柱、馮虎二仆回到雞鳴山下聽禪居,這聽禪居就是他們租來的房子,是張岱取的名,雞鳴山上不是有雞鳴寺嗎,梵音禪唱時聞,所以就叫聽禪居——

“少爺,不用住在國子監裏是嗎。”

穆真真見三位少爺一齊回來了,便以為只是日間去國子監讀書,散學了就各自回住處,這墮民少女滿心歡喜,趕緊捧上茶來。

張萼道:“只是回來搬東西的,文房四寶、日用器物搬到監裏號房去,南監一入深如海啊,這一進去要到年底才能出來,等於是入獄半年,苦也。”

“啊。”穆真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張萼,又看看張原。

素芝和綠梅也吃驚道:“進去就不能出來啊,真的假的?”

張原笑道:“沒這回事,不過的確要住到監裏去,隔三岔五出來一下應該是可以的。”

中午的飯菜是穆真真烹制的,有鰣魚、鹹鴨、黃瓜、蒓菜、金陵豆腐、草菇湯,張原覺得很美味,誇贊了穆真真幾句,卻又吩咐來福去附近雇一個廚娘和一個洗衣婦,他們主仆一共十四人,的確需要專門的廚娘和洗衣婦。

午後,張原三兄弟又去澹園向焦太史稟明今日入學情況,並告知租賃了聽禪居之事,焦潤生和宗翼善便跟到聽禪居來看,屋後青山,佛寺巍峨,屋前修竹老柳,院內花花草草,小樓三楹不新不舊,在外客居的確不錯。

自端午後一日離開山陰,至今已一個半月,還沒有家書寫回去,今日入監,算是安定下來了,張原兄弟三人分別給家裏寫信,報平安、說近況,張原還給商周德和商澹然各寫了一封信,張萼見張原給商氏女郎寫信,便說:“我也給拙荊祁小姐寫封信,她不會羞死吧?”

張岱笑道:“燕客你別胡來,祁氏門風謹嚴,你沒看到祁虎子少年老成的樣子嗎,你這寫信去,定被罵作是輕薄無行。”

張萼叫屈道:“憑什麽介子就可以寫,我就不行,豈有此理!”

張岱問:“你見過祁小姐沒有,你寫什麽信?”

張萼突然發起怒來,拍案道:“我寧願娶個妓女,也不願和一個從沒見過面的人成親!”

張岱、張原面面相覷,焦潤生和宗翼善裝作沒聽見,在議論雞鳴寺的暮鼓晨鐘會不會吵到這裏——

張萼越想越惱,發起性子來了,嚷著就要去把王微或者李雪衣娶回來——

“三弟,休得胡鬧。”張岱喝道:“你要納妾可以,但悔婚另娶是絕無可能的事,即便三叔母再怎麽寵你,也不會由著你這般胡來的,大父還真會打斷你的腿,別發躁了,喝杯茶去。”

張原勸解道:“三兄,我與商小姐是因為意外先相識了,這也沒什麽好羨慕的,三兄不是好賭嗎,你這婚姻就好比一場豪賭,成婚之日,雙方攤牌,相貌、性情顯現,這,豈不是也很有趣?”

對於三兄張萼,張原只有這麽開導他了——

張萼光著眼道:“若是相貌奇醜、性情潑悍、河東獅吼,那我豈不是慘。”

張原笑道:“那就是你賭輸了,認賭服輸,沒什麽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