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四章 八百館生

鄭仁弘是光海君的心腹重臣,在廢黜仁穆大妃和處死臨海君、永昌大君中出了大力,鄭仁弘沒有退路,只有追隨光海君,光海君對鄭仁弘也是信任有加,此次光海君接見奴爾哈赤派來的使者納蘭巴克什,鄭仁弘就曾與謀,前日在碧蹄館與納蘭巴克什長談的議政府右贊善樸規便是鄭仁弘之婿——

勤政殿暖閣中只有光海君和鄭仁弘君臣二人,光海君問道:“張原應該不知道建州使者額爾德尼就在漢城吧?”

鄭仁弘道:“額爾德尼一行在義州就扮作了客商,行蹤隱秘,朝中除了微臣和柳大將兄弟幾人之外,再無人知曉額爾德尼的真實身份,張原當然也不會知道,不然他的言行會更激烈。”

光海君皺眉點頭,說道:“奴爾哈赤偏偏在這個時候派使者來見本王,這是包藏禍心,事後必故意流露風聲讓大明知曉我國與建州關系頗密,這與在北京城陷害柳東溟如出一轍,千方百計要離間我國與明朝,實為可惱。”

鄭仁弘心道:“這也是大王自己首鼠兩端所致,既想脫離大明的控制,又對大明心存畏懼,想借建州來牽制大明。”口裏道:“好在有北京誣陷案在先,若明朝皇帝下詔指責我國,大王可推說全是建州造謠,諒明朝也無法徹查此事,而且——”

鄭仁弘語氣轉低,問:“不知那額爾德尼向大王通報了何事,奴爾哈赤真敢對大明動兵?”

光海君前日在漢江樓密會納蘭巴克什,鄭仁弘已出京迎接大明使團,對密談之事並不知悉——

光海君冷笑了一聲,說道:“額爾德尼面呈了奴爾哈赤的信,奴爾哈赤大言道‘吾與南朝結怨者,不是好玩兵也,只緣南朝種種欺害,不得已背之。至於朝鮮,則素無仇怨,願為鄰好。’奴爾哈赤即將侵略大明,畏懼我國出兵助大明,故而派額爾德尼前來遊說示好,奴爾哈赤也清楚若想我國與他聯兵對付大明是絕無可能的,大明畢竟對我國有恩德,奴爾哈赤是想要我國保持中立,莫應明朝之召出兵助明朝,聽那額爾德尼口氣,建州若對大明開戰似甚有勝算,本王卻是不信,且靜觀其變,再予定奪。”

鄭仁弘道:“大王英明,若建州與大明開戰,我國固守邊境看兩強相爭正是上策,據我國與建州往來的商人稟報,建州女真步騎不下六萬,兵強馬壯,勇猛兇悍,戰力明顯強於遼東明軍,若開戰,遼東明軍必敗,但大明畢竟是泱泱大國,遠非女真可比,以臣預料,大明與建州之戰必將曠日持久,任哪一方也無力一舉掃平對手,而我國正可從中得利,至少不必再受明朝的節制,那些明朝使臣如張原輩自恃是天朝上國,盛氣淩人,藐視我等,天厭之!天厭之!”

光海君對鄭仁弘的分析表示贊同,說道:“當此之時,為我國計,當然是既要臣事大明,也不能得罪建州,以免引火燒身,鄭愛卿且為本王起草回復奴爾哈赤的書信,額爾德尼一行還是早早送走為好,萬萬不能讓張原知情。”

鄭仁弘是朝鮮有名的儒者,援筆立就,呈給光海君禦覽,只見回書寫道:

“洪惟建州與我國境土相接,共為帝臣,同事天朝者二百余茲,未嘗有一毫嫌怨之意矣,天朝恩撫亦厚,何以些少嫌隙,竟欲背叛天朝乎?天朝強盛,建州若與天朝構釁,兵連禍結,必致生民塗炭,四郊多壘,豈但鄰國之不幸,其在建州,亦非好事也。望毋作逆天之計,以盡事大之誠,自今以後,偕之大道,則天朝寵綏之典不日誕降,我國與建州各守邊疆,相保舊好,豈非兩國之福……”

光海君看罷鄭仁弘起草的回書,贊許道:“不卑不亢,婉轉含蓄,既不開罪建州,亦保有我國尊嚴,愛卿深得本王心意,愛卿明日就代本王去見額爾德尼,遞交回書,賜贈禮品,然後送他們離開漢城,免生事端。”

鄭仁弘最關心的是打擊小北派官員和大北派中的奇自獻一系,說道:“大王,李元翼、申時敏諸人明知大明冊封使臣即將入王京,卻在這時上疏進諫,其居心可知,微臣以為,景福宮舊宮婢具喜善、黃海城外的刺客、向張原通風報信的內奸,必是李元翼、申時敏同黨,其鋒芒直指大王,要為廢妃翻案,動搖大王的王位,若不嚴懲,邪黨氣焰勢必愈發猖獗。”

光海君目露冷酷之意,說道:“待冊封大典舉行之後,再一一清算。”

鄭仁弘卻比光海君還心急,他打擊小北派和大北派中的異己時手段狠辣,所以極為害怕小北派和奇自獻會東山再起,說道:“大王,李元翼、申時敏、奇世石諸人居心險惡,欲阻撓世子冊封,進而顛覆大王的統治,若不立即懲治,只怕會有大患,那張原已受邪黨蠱惑,若容留邪黨繼續胡作非為,焉知張原還會作出何等不利於我國、不利於大王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