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洗長孫集團(第3/7頁)

“唉!”侯善業連連搖頭,繼而換了一副頗有耐心的口氣,“你身居從五品上,論起來比本官還高著一階,難道除了讀書作文,就不曾留心現今朝局?萬事無常,盛衰相繼,禍兮福所倚。你若能將功折罪招出實情,焉知不會壞事變好事?再好好想想,這個人是……”

韋季方是老實人,見他雙目炯炯望著自己,似是萬分迫切,無奈根本不明白他言下之意,唯有不住辯解:“沒有!我確不曾黨附任何人啊!”

侯善業見他實在不曉事,只得附到他耳邊低聲道:“這‘趙師’難道不是趙國公、太尉無忌?”

韋季方聞聽此言驚若五雷轟頂,怔了片刻匆忙辯解:“不!在下何等樣人?莫說不敢攀附,即便有心幸進,又哪裏結交得上當今元舅?斷無此……”

“住口!”侯善業連忙喝止,“證據在此,你休想抵賴!”

韋季方確是個低頭讀書、不問世事的文人,哪曉得朝堂光輝之下那些陰霾詭譎?在他眼中長孫無忌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豈敢隨意攀扯?再者即便不是無忌,哪怕隨便一個老百姓又豈能誣陷?他急得眼淚汪汪,連連叩首:“冤枉啊!侯公明察……”

殊不知侯善業比他更急——已經誘供了,這榆木腦袋竟不認,還一個勁地瞎嚷,這傳揚出去可怎麽得了?

侯善業有心舍了姓韋的另尋李巢,可又一琢磨,李巢乃皇上親錄的學綜古今之人,況且此人背後還有另一座靠山,連許敬宗都要恭讓其三分,萬萬招惹不起!事已至此他把心一橫,惡狠狠道:“我給你指了陽關道你不走,偏要自尋死路。”說著回歸桌案抄起令簽,“來人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蟲,不打不承!給我狠狠杖責,看他還嘴硬!”

衙役個個膀闊腰圓,立時抓住膀臂拉下公堂,大棍掄動呼呼掛風,韋季方疼得連聲慘叫。不多時已連打三十余棍,侯善業喝令停刑,推上堂來再問:“本官且問你,趙師是誰?”

韋季方腦筋雖死,骨頭卻硬得很,還是“不知”二字。

“再打!”

二度用刑早已是皮開肉綻,韋季方痛得死去活來、四鬢汗流——但沒做就是沒做,不知便是不知,縱被打死也不能隨便攀扯!這次再打完動都動不了,硬生生拖到堂上,韋季方早已無力辯解,也知辯解無用,索性緊咬鋼牙一字不說。

“給我、給我打……再、再打……”

翻來覆去連動三次大刑,連衙役們都累得一身透汗,韋季方仍是咬緊牙關不肯就範。侯善業徹底沒轍,烏紗也歪了、眼皮也耷拉了、臉色也青了,坐在那兒兩眼發直,嘴唇一個勁哆嗦——這是欽犯,可不能打死啊!奈何只得收監,待來日再問。

渾身血汙的韋季方被拖走,侯善業也已筋疲力盡,索性家也不回了,垂頭喪氣回到下處,往床上一躺閉目喘息。哪知沒清靜一會兒,忽聞外面獄史大呼:“不好了!韋犯咬舌自盡!”

侯善業一猛子蹦起來:“快救!快救!去找最好的醫師!”

皇帝過問的案子,人犯若是稀裏糊塗死了,誰擔待得起?大理寺一通慌亂,連找了四五個醫者,又是治傷又是和藥,那幫打人的這回後悔了,還得跟侍奉親爹一般留心伺候著。整整忙了一夜,至五鼓雞鳴韋季方總算無大礙了,躺在牢裏昏昏而睡。

侯善業面若土灰,頹然倚倒在牢門邊,弄成這樣怎麽交差?莫說皇帝那關難過,許敬宗也饒不了。思來想去忽然心念一動——對啦!不見畢正義之事乎?眼前這不就是活生生的隱瞞元兇、畏罪自殺嗎?反正姓韋的也說不清話了,隨便給他弄份口供不就行了?

想至此疲憊一掃而盡,他當即躍起:“備馬!我要去見許令公!”

仆從一旁提醒:“此時宰相尚在政事堂商議大事,恐……”

“胡扯!還有比這更大的事?”侯善業手撚胡須不住冷笑,“這一案如今已被我查得明明白白。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啊!”

二.元舅謀反

夜晚給太極宮披上了神秘而恐怖的面紗。白天的朱梁畫棟、金鐘寶鼎被黑夜浸染得冰冷無情,如龐然怪物。太極殿、兩儀殿、萬春殿,莊嚴神聖的朝堂變得空曠淒涼;暉政門、肅章門、虔化門,金碧輝煌的門樓渾渾噩噩矗立在殿閣之間;禦苑的海池仿佛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花草樹木也顯得婆娑扭曲、形似鬼魅,草叢間時而發出陣陣蟲鳴,黢黑靜謐中顯得格外詭異,充滿不安之感;廊閣間唯有幾個老宦官淒楚地守著晦暗宮燈,聊著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