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世之謎 第五節

石安笑道:“倒也不是自己跑進咱家的。她們也是一位大人送的,送來還沒有幾天,那位大人留下名帖,還有一封信。只是小人堅拒不受,送的人卻不聞不問,丟下便走;小人按名帖上留的姓名打聽,卻說不是京官,只好養在府內,等公子回來定奪。”一面說一面遞上一份名帖與信函。

侍劍接了過來,遞給石越。石越對此本也不以為意,當時官員之間,互相贈予歌姬,是十分平常之事,甚至不被人當成賄賂,他自己也是經常要給一些重臣們送禮,只是一向以來,卻並不怎麽收禮。當下隨手打開名帖,看見上面的名字,卻不由一皺,“彭簡?!”——石越萬萬料不到,這批歌姬竟然是彭簡送來的!

他也不知道彭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連忙把信拆開,細細讀去。侍劍在一邊瞅見他的神色,卻是一邊看一邊不住的冷笑,待看完之後,石越隨手把信揉成一團,往地下一丟,低聲咒罵道:“狗拿耗子!”

“公子,我在杭州時,和彭家的書僮說過話,知道彭簡有個表親在京師,開了一間大酒樓……”侍劍隨石越多年,主仆之間早有默契,早知石越心意,便輕輕笑道。

石越不待他說完,便舉起手,略帶嘲諷的說道:“明天你們尋著那家酒樓,把這些歌姬給我送回去。告訴彭簡那個什麽表親,讓他轉告彭簡,這等粗陋的女孩,還入不得我的眼!以後別往我府裏亂塞。”

侍劍和石安都不由一怔,不料石越居然說出這種不給人台階下的話來——須知石越平日對人,都是非常懂得給人留幾分情面的,彭簡與他在杭州同僚這麽久,表面上並無矛盾,不過送幾個歌姬給他,也是一番好意,如何便說出這種重話來?

侍劍遲疑道:“公子,這……這話似乎不宜說得太過……”

石越瞪了他一眼,沉了臉,喝道:“照我的話去辦便是,有什麽過不過的?”

侍劍與石安見他發作,也不敢再說,連忙應道:“是。明日就去辦。”

石越這才不再說什麽,吩咐道:“等一會讓人把最近的報紙送到我臥室,侍劍,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說完,轉身便往臥室走去,他也自知心緒太亂,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好好地迎接這次的挑戰。

石安連忙答應,出去吩咐人進去服侍石越睡覺。待人手安排妥當,這才又回到廳中,卻見侍劍站在那裏,拿著石越揉爛的信在看。他便湊了過去,問道:“侍劍,你說姓彭究竟怎麽惹我們家公子了?生這麽大脾氣,以前也不是沒有收過歌姬的,都是客客氣氣的送回去……”

“安叔,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別問。咱家公子最近心情不好……”侍劍也不由皺了皺眉。

石安又問道:“是不是外面傳的那碼事?”

侍劍眉毛一挑,問道:“外面傳的什麽事?”

“說咱家公子是石敬塘之後……”

“安叔,你亂說什麽?!”侍劍不由厲聲喝斥道,石安雖然是管家,但是在仆人之間,到底只有侍劍是石越最親信的人。

石安滿不在乎的笑道:“侍劍,這不是我亂說,是外面滿大街的在傳,有些人更是說得天花亂墜。信的人也有,不信的人也有……”

“這種謠言,也有人相信?真是無知!長了眼的人,也知道有人在陷害我家公子!成百上千的揭貼,攻訐朝廷大臣,他們以為皇上會相信嗎?!”侍劍憤憤說道。

“皇上信不信,倒也難說。”一個聲音從廳外傳來,侍劍與石安轉身一看,原來是唐康與秦觀,二人連忙行禮:“二公子、秦公子。”

“我大哥呢?”

“公子已經休息了。”

唐康與秦觀對望一眼,笑道:“大哥倒真有幾分謝安的風度。”他卻是沒有看到石越方才惱怒的樣子,倒以為石越根本沒有把這麽大事放在心上。

秦觀也點頭稱是,頗有欽佩之意。只是石安卻茫然不知所謂,而侍劍雖然也讀過一些書,卻同樣不知道謝安是什麽人物,二人也不敢多問。侍劍想起方才唐康所說之話,便笑問:“二公子,為何說皇上信不信也難說呢?我聽說皇上是英明之主,這種事情,如此明顯,皇上能相信嗎?”

唐康年紀雖小,但是他的師長朋友,都是石越、程顥、蘇轍、桑充國、晏幾道、秦觀這樣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加上生性聰明,論到見識,遠非一般人能比,平時行事果決,有時候竟讓人覺得便是石越也頗有不如。這時候見侍劍追問,不由嘆了一口氣,說道:“隋文帝楊堅,何嘗不是英主?不過因為一句童謠,一個夢,就誅殺多少姓李之人?身居高位者,對能幹的下屬,有幾人能沒有猜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