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勵精圖治 第九節(第3/6頁)

司馬夢求一驚,愕然道:“參政果真料事如神!學生今日前來,其中一事,便為通知此事。”

石越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泡沫,笑道:“但是最讓皇上疑惑不決的,還是我向皇上主張徹底解除持兵禁令,或者說放寬百姓持兵器之種類。將大量的兵器賣給百姓,甚至開放部分兵器生產民營,皇上心中不能沒有疑惑。但是太皇太後與太後心中,也會拿不準。”

“正是如此。”司馬夢求點頭說道:“皇上詢問之大臣,反對解除持兵禁令者,有文彥博、吳充、王圭、陳繹、蔡確、曾孝寬五人,可怪者,是呂惠卿支持此事。而反對兵器民營者,則有整整十二位,只有王韶、韓維、郭逵以及呂惠卿認為可行。”對於呂惠卿支持此事,司馬夢求多少都感到不可思議。

“無妨,兵器民營與否,不是目前要考慮的重點。何況,如若王安石與富弼皆支持,則皇上與太皇太後、皇太後心中便不會執著。只是呂惠卿為何會支持,我卻一直沒有想明白……”石越疑惑的目光轉向陳良與劉道沖、侍劍,三人臉上,皆是迷惑之色。

“參政放心,此事學生會想辦法查清楚。呂惠卿如此行事,必有他覺得值得這樣做的理由。”司馬夢求笑道:“學生此來,另一件事是想告訴參政,學生已經成功的將幾名細作,安插進了夏國,而且是進入了幾名大將的幕府。”

“哦?”石越倒當真吃了一驚。

“這要多虧了活捉的瑪爾戩,還有董氈、包順部……”司馬夢求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與此同時。

江寧城外,鐘山。

一位葛衣老者靜靜的站在一抔新墳之前,淩厲的山風掀動老者的衣襟與發須,發出呼呼的聲響,然而那個老者滄桑的身軀,卻始終一動不動。數十步開外,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垂著眼簾望著老者的背影,似乎在等待老人的回頭。幾個素衣童子跪在墓前,默默地供奉著果品酒水。墳前所立之高大的石碑上,刻著一行遒勁的大字:“大宋故太子中允、天章閣待制、賜紫金魚袋、贈天章閣直學士王君諱雱之墓”。

“阿彌陀佛!”一聲洪量的佛號,從遠處傳來,但是王雱墳前的諸人,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竟沒有一個人回頭。驢蹄之聲慢慢由遠而近,一個中年僧人騎著一匹黑驢漸漸走近,他在墳前數十步遠的地方下了驢,走到靜立不語的中年人面前,又高宣佛號,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

中年人斜著眼睛望了他一眼,嘴角竟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微一欠身,淡聲回道:“這位想必便是智緣大師。”

智緣微微一笑,回道:“不敢,施主想必是李潛光先生。”

“正是區區。”李丁文淡然回道,目光卻始終不離葛衣老者,那個人,才是他千裏迢迢來此的主要目標——前宰相王安石。

王安石卻似乎沒有意識二人的存在,他的目光一動不動的停留在那塊高大的墓碑之上,久久不願移開。他人雖已歌,親人的悲痛卻會長久的存在,愛子王雱與弟弟王安國相繼去世,特別是聰慧的王雱在三十二歲的年紀英年早逝,給王安石與吳夫人的打擊,是一種旁人無法體會的沉重。王安石的腦海中,不停的回放著王雱去逝之前的一幕幕情景:王雱的病情略有好轉,卻忽然接到皇帝從京師送來的東西,使者只讓王雱一個人看這些東西……當晚,使者走後,王雱的病情忽然轉重。

但第二天一大早,王雱又似乎清明起來,還問了書僮關於交趾的局勢,朝中的情況。上午,王安石外出,王雱忽然燒掉了皇帝禦賜的物什。

晚上,王安石回家,得知此事,大為生氣,訓斥了王雱不知天高地厚的行為——這是大不敬之罪。不料王雱卻一反常態,默不作聲,只是臉上卻有憤然與灰心,那種死灰的臉色,讓王安石也感到一絲害怕。

但是事情似乎就此過去,平平安安的過了許多天。直到那天終於到來……王雱半臥半躺地靠在枕頭上,皺著眉頭,四處顧視,似乎在尋找什麽。王安石與吳夫人連忙尋找,找了無數的東西,放到他眼前,王雱卻總是看都不看一眼,半晌,方問道:“妹妹呢?”王安石的心立時就顫抖起來,他知道自己這個一向聰明的兒子,已經快不行了。吳夫人忍住眼淚回道:“在汴京。”王雱忽然咳了幾聲,道:“在汴京好。只須防住石越,此人狡猾虛偽,萬不可掉以輕心。”吳夫人聞言,頓時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王安石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又聽王雱皺眉咳道:“我……我……”好像每個字都在喉嚨裏生了根,要艱難的拔出來一般,“我不會輸給……給……石……”這句話終於沒有說完,王雱頭一歪,便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