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廣初熟 第五節(第4/6頁)

“我以為,這軍器一物,與子明在杭州競標之物不同,不可純粹以價低者得。”呂惠卿淡淡笑道,如敘家常。

石越臉上肌肉微微跳了一下,旋即笑道:“哦,還請相公賜教。”

“軍器關系甚大,若以價低者得,難得有商人不喪心病狂,為得利潤,不擇手段。因此凡競標,須得考慮競標者實際之生產實力,家世,甚至品德,再綜合其投標之價格,決定是否中標。”

石越不知道呂惠卿打的什麽主意,心中暗暗狐疑,口裏卻笑道:“相公所言有理,不過若是如此,則不若讓眾人去寫標書。只不過眼下信譽未立,用標書的方式,可能會影響朝廷在商賈之中的信譽。”

“何謂標書?”呂惠卿笑問道。

“便是各家將投標之內容、價格,自家之實力,中標後要如何生產之類,先用文書寫好,交給朝廷。朝廷再從中選出一部分較滿意的,由其再次競爭。如此方式,則不純粹是價低者得,但是卻難免其中有情弊,有礙公正。”石越一面解說,一面悄悄觀察呂惠卿的神色,不料呂惠卿始終神色如常,讓人難知他心中所想。

“我卻以為這是良方。投標價格過低,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下當斟酌。”

二人如此邊走邊談,穿街過巷,終於到了呂府。宰相府的規模氣度,遠勝參政府,比起石府來,呂惠卿的府第豈碼要大出四至五倍。二人在府前下了馬,呂惠卿挽著石越的手臂,無比親熱的將石越迎了進去,且不在客廳設宴,而是直赴花園的一座水榭之中。呂惠卿與石越分了賓主坐下,侍劍便站立在石越身旁侍候,呂惠卿身邊卻是侍立著兩個美貌的婢女。

奉茶之後,呂惠卿朗聲笑道:“子明是稀客,難得來一次。今日卻是湊巧,要向子明介紹另幾個稀客。”說罷,輕輕擊掌三聲,便見三個人走了進來,向呂惠卿與石越長揖為禮。石越注目看時,卻見三人之中,有一人卻是熟悉的——原來竟是歸來州個恕之子乞弟。

乞弟見石越認出他來,忙一瘸一拐地上前又深揖一禮,操著極其蹩腳的官話說道:“日前多有得罪,還望參政恕罪。”

石越傲然望了乞弟一眼,眼角又掃了呂惠卿一眼,心中雪亮,知道必是乞弟賄賂呂惠卿,托他向自己賠罪。他與呂惠卿雖然素來不和,卻不願意為這種小事去掃呂惠卿面子,當下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笑道:“不知者不罪。”

乞弟見石越不怪,立時面有喜色,向門外招了招手,立時便有一個仆人捧著一個檀木盒子走了進來,恭恭敬敬跪倒在石越面前,將盒子舉過頭頂。

石越不動聲色的一笑,道:“這是何意?”

“一點薄禮,不成敬意。此是下官向參政賠罪之意。”乞弟一面說,一面將檀木盒子揭開,便見盒中放著一件黃黑之物,邊角上綴了許多珠寶,璀璨生輝,“蠻邦之人,沒什麽貴重之物,這件虎皮披風是當年我父親與另一蠻部羅氏鬼主相攻時所得之物,今日獻予參政,正是使物得其主。”

乞弟發音不準,石越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正待說話,忽然見另兩人中有一個人眼中似有憤怒之色,心中一動,只是微微一笑,向呂惠卿笑道:“相公,不知這兩位又是何人?”

呂惠卿指著二人,笑道:“這一位是歸來州羅氏鬼主之子羅牟平;這一位是我族侄呂顏山。”呂顏山見介紹到自己,連忙向石越行禮,甚是恭敬。

石越一面答禮,一面卻不禁啞然失笑,他知道呂惠卿以一國宰相之尊,自然是十分輕視歸來州的夷人,因此竟然讓兩個世仇部族的繼承人同聚一堂,偏偏乞弟所獻之物,還是個恕部對羅氏鬼主部的戰利品。也難怪羅牟平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只是不知道這兩個世仇是通過什麽門路找上呂惠卿的。他對乞弟沒什麽好感,當下心中轉念,笑道:“乞弟,你送此物,是有求於我,還是單為謝罪?”

他如此直截說出來,乞弟縱然是有求於他,也不便開口,只好訥訥笑道:“自然是為了謝罪。”

“既是如此,那我便收了。”石越嘻笑著朝侍劍打個眼色,侍劍連忙接過盒子。乞弟頓時喜動顏色,呂惠卿眼中卻有驚訝之色。

卻聽石越又朝羅牟平說道:“羅牟平,聽說你父親對朝廷一向忠心耿耿?”

羅牟平不料石越問到自己,怔一下了,忙欠身說道:“羅家一向效忠朝廷,從不敢有二心。”他的官話比起乞弟來卻要流暢許多。

“既是如此,我便要借花獻佛,送件見面禮予你。”石越笑道,“這件虎皮披風即是你羅家之物,今日正好完璧歸趙。”他話音剛落,侍劍已將盒子遞到羅牟平身前。乞弟睜大眼,急道:“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