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哲夫成城 第九節(第2/6頁)

他長籲短嘆的走了兩條街道,越想越不是味道,心中忽發奇想:“我何不回去等那少年出府,當面向他道歉?”他心中想起柔嘉的神色,立時又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竟似有幾分期待一般。

主意打定,衛棠立時一勒馬綹,轉過馬頭,抽鞭催馬,便向安撫使司衙門狂奔過去。那幾個家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慌忙大呼小叫的跟了上來。

不多時,衛棠又折回了安撫使司衙門的東轅門之外。這等重地,他雖是貴家子弟,也不敢輕率,只是悄悄下馬了,約束住追上來的家人,躲在一條小巷子中等候。他一切才剛剛停當,便見幾輛嶄新的四輪馬車吱吱呀呀駛了過來,在安撫使司衙門之前停了下來。

一個帥司親兵迎了上前,馬車夫順手遞過一張紅色的名帖,親兵只看略略看了一眼,便即臉色一變,連忙恭謹的行了一禮,快步跑了進去。

衛棠暗暗稱奇,不知車上是何等人物。雖然那馬車上明明刻有名諱,但是此時隔得遠了,卻看不真切,只得靜觀事情的發展。

親兵進去後,約過了一刻鐘左右,便見從帥司偏門,走出來幾個人,衛棠看得清晰,石越與那個清秀少年,赫然在列。衛棠更覺奇怪,以石越的身份,需要親自出迎,卻不開中門,反從偏門迎接,這來人的身份,實在是透著幾分詭異。倒似此人身份雖然高貴,但是從官場上的禮儀來講,卻不夠資格讓位居三品的安撫使石越開中門相迎一般。衛棠心中頓時一驚,難道是京師來了個什麽王子不成?他一想之下,便覺自己想法荒唐,大宋朝的宗室,凡親近的宗屬,是不可以隨便走動的,若是要來這千裏以外的長安,必然早早就傳得長安城全城知聞;若是疏枝遠脈的宗戚,根本就沒有資格勞動石越出迎……衛棠這樣的貴公子,別無所長,然而對於本路本府的官員貴戚,卻是再熟悉不過了。但他在心中默數長安城中值得石越迎至轅門外的人物,卻是一個也找不出來——石越縱然待之以禮,以長安城中的人物,他能降至中門迎客,已經是了不起的殊榮!

衛棠不免更加好奇,愈發屏氣凝神的觀察起來。

只見石越迎出來後,雙手抱拳,欠身一禮,朗聲朝馬車說了句什麽。而石越身後的清秀少年,卻是象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把玩著衣角,看都不敢看那馬車一眼。

而更奇怪的是,那馬車只是微微掀起一角簾子,車上之人,竟然在石越面前,端坐馬車,不肯下來。衛棠看這一幕,當真是驚得目瞪口呆,“難道是皇上親臨,又或是宰相閣下來陜?便是昌王在石子明面前,也不敢如此倨傲無禮!但是若是皇上與宰相微服,石子明亦斷不敢不開中門,不行叩拜之禮!”衛棠只覺得今日所遇之事,委實過於不可思議,竟幾乎呆住了。

只見石越口唇不斷的張合,似乎是與馬車中人交談了幾句。然後那個清秀少年便不情不願的走上前幾步,低著頭說了幾句什麽。又隱隱似聽到馬車中有訓斥之聲,那少年終於戀戀不舍的望了石越幾眼,上了馬車。石越又向著馬車說了幾句,那馬車的簾子便放了下來。車夫呦喝一聲,催馬緩緩離開帥司府衙門。

衛棠見到這樣怪異的事情,如何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連忙悄悄繞過一條小巷,跟上了那幾輛馬車。只覺得那馬車跑得甚慢,似乎是車中之人不耐顛簸一般。衛棠一生並無所長,惟有耐心極好,他怕家人太多,惹人注意,便幹脆將家人攆走,獨身一人,騎馬緩緩跟隨。只見那馬車繞過幾條街道,最後在一個座宅門之前停了下來。衛棠打量這座宅院,原來竟是在安撫使司衙門以西,與帥司幾乎比鄰而居。那幾輛馬車只停了一下,便見宅院的正門之旁,開了一個小門,馬車也不停留,徑直駛了進去。然後便聽那門“吱”地一聲,緊緊合上。

衛棠這才打馬來到宅院之前,擡頭往門匾望去,只見上書“郡馬府”三個大字,再看兩旁的風燈,分明寫著鬥大的“狄”字。衛棠心中頓時恍然大悟,之前一切不明白的事情,此時豁然開朗。但他也只明白了一瞬,立時又疑惑起來——那去見石越的,自然是清河郡主的無疑。以她的身份之尊貴,石越自然要親自出迎。她是女子,又有身孕,不下車自然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那少年又是何人?他又如何可以與清河郡主共乘一車?

站在郡馬府之外,衛棠心中的疑團,只覺越結越復雜,越結越不易解釋清楚。

的確,他又哪裏想象得到,大宋朝竟然會有柔嘉這樣膽大妄為的縣主存在?!

平夏城。

宋軍西大營。

種誼四更三刻就起了床。漱洗一畢,出了營帳,在帳前的一塊空地上舞了一陣劍。種家本是世代將族,家傳武藝頗有獨到之處,他自幼習劍,一把劍舞起來,寒芒吞吐,劍氣森森,劍光點點如星。此時正值明月待落未落,晨曦將現未現,月光與劍光相互輝映,他身著白袍裹在劍影之中,宛如一條矯健的白龍,與寶劍為戲。正舞到興時,忽聽到有人大聲贊道:“種帥好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