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哲夫成城 第十節(第4/6頁)

“總有消息的。”梁乙埋不以為意,又道:“縱有援軍,亦不足為懼。”

“高遵裕想誘我軍渡河,半渡而擊之?”

梁乙埋沉吟了一會,點點頭,道:“這也有可能。但是高遵裕聲明事先不許一兵一將出寨,料他也騙不過我。”

“那高遵裕為何要如此相讓,迫不及待的想來決戰?他沒有必勝之把握,反而讓出如此多的有利條件?”梁乙逋心中總是隱隱感覺不安,“高遵裕是膽小之人,並非狂妄之輩。”

“許是宋廷內鬥使然。”梁乙埋冷笑道:“高遵裕迫於無奈,只得出戰。他以為兩軍結陣相抗,未必輸於我軍,又或許,其中另有手段……但是這些並不重要,他高遵裕既然敢開出如此條件,我豈能不敢應戰?他縱有千條妙計,我獨不能將計就計?”

“這倒是。”梁乙逋口裏雖然如此說,可到底還是不能放心,然而卻又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而且梁乙裏今日被宋人如此侮辱,若龜縮不出,到時候梁乙埋只怕會被軍中所輕。更何況,梁乙逋也知道,西夏之利,也在速戰速決。若是那什麽“平夏城”真的建成,再想攻下,只怕就是千難萬難了。

“來!”梁乙埋卻沒有注意梁乙逋的擔心,他只覺不論高遵裕玩什麽花樣,自己都可以將計就計,大敗宋軍,最起碼也可以全身而退……如此想去,竟是越想越興奮,笑逐顏開地拍了拍梁乙逋的肩膀,向一面地圖屏風走去,一面還心情愉悅地笑道:“且來看看四天後如何破宋!”

四日後。

辰時。

太陽剛剛從東山露出臉不久,強烈的金光灑滿了石門水的兩岸。蔚藍色的天空中,不見一絲雲彩。一個靜謐的早晨。

平夏城的宋軍,一大早就起床埋鍋做飯,士兵們難得的飽餐了一頓羊肉,然後披掛整齊,在營寨中安靜的等待著戰爭的到來。特別是西大營中,早已聚集了平夏城宋軍最精銳的部隊。人人都翹首向北,等待著西夏人的出現。大戰之前的平靜,最讓人心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高遵裕竟然真如所約,撤走了石門水南所有的部隊。只有少量的斥侯在西大營與沒煙峽之中巡逡著。

“梁乙埋究竟會不會來?”站在箭樓上觀望的高遵裕,心中不斷地翻滾著同樣的念頭,但每次他把目光投向站在身後的“月明真人”時,對方那篤定的眼神,總是輕易地將他將要到口的疑問壓在嘴唇之內。

“只有相信他了。”高遵裕在心裏無可奈何地對自己說道。無論如何,既便梁乙埋不來,他也不會損失什麽。高遵裕又擡頭望了望天空,患得患失地在心中感嘆:“若是梁乙埋不來,真可惜了今天這樣的好天氣。”

但是,放出了如此誘人的誘餌,梁乙埋連看都不來看一下,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高遵裕無意識的絞動著手指,繼續胡思亂想著。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事情。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石門水以北的原野上,依然毫無動靜。

石門水北岸十余裏。

旌旗密布。

“怎麽樣?宋軍可有動靜?”一身金絲綿袍的梁乙埋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向探子問詢道。

“稟相爺,宋軍西營聚集了眾多的兵馬,但是自大營至石門水岸,原有的人馬已經被全部撤走。東營偵騎四出,難以靠近,不知虛實如何。”

探子的回報,讓梁乙埋十分的滿意。他拈著長須,點了點頭,笑道:“不料高遵裕真是信人。難道他想學宋襄公不成?還是自信過度了?”

“相國何必管他許多,只要能過河,讓他們背城結陣又如何,諒宋人也當不起鐵鷂子的一陣沖鋒!”梁乙埋身邊的將領忙湊趣說道。

梁乙埋沉吟著點了點頭,舉起手來,高聲命令道:“傳令!全軍前進至石門水北岸結陣!”

“是!”

已經沒有必要再隱藏大軍的動向,西夏的近十萬軍隊,一齊吹起了震徹長天的號角,在數以千計的旌旗的指引下,戰馬與駱駝掀起了漫天的灰塵,遠遠望去,便如同一片黃塵的海洋,排山倒海般移向石門水,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一陣陣如雷鳴般的聲音。

“終於來了!”

根本無須任何斥侯的稟報,大宋平夏城西大營的將士們,都能感覺到戰爭的臨近。

高遵裕興奮的握緊了拳頭,高興地望了“月明真人”一眼。

“我高遵裕名垂青史的時刻來了!”高遵裕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已經全是汗水。他抿緊嘴唇,眺望遠方天空中的灰塵海洋。那黃色的海洋越來越近,慢慢地,地平線上露出了黑壓壓的人馬,還有迎風飛揚的五色戰旗,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漫湧向石門水的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