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之不寧 第一節(第6/6頁)

在此之前,陜西刺募十萬義勇,西夏人也不過是當成黔之驢觀之。而如今,不足一千名連鄉兵都稱不上的陜西兒郎,竟然將數倍於己的兵力把守的講宗城給燒了,還砍下了西夏守將的人頭!

對於整個戰鬥的過程,民間的說書人各憑自己不知何處聽來的細節,添油加醋,傳得神乎其神,倒似是天兵天將下凡與西夏人打仗一般,連何畏之,在說書人的口中,也憑空多出來兩頭四臂。陜西民眾普遍相信,做為星宿下凡的石越,用自己的某種異術,招來了一群天兵天將,方取得如此戰果。而對於講宗嶺之戰的渲染,也連累到平夏城之戰,在相當長的時間內,許多人都堅信在那場戰爭中,遠在京兆府的石越使用了他神秘的法術——否則不會有西夏俘虜明明事後一切正常,但在戰鬥中卻堅信自己全身乏力,無法作戰。

但這兩場戰爭的勝利,還並非是陜西帥司張燈結彩的理由。

石越之所以允許如此張揚的慶祝,是因為從汴京用快馬接力送來的一封家書——在數日之前,石越已經成為一個名為“石蕤”的女孩的父親。

這對於石越來說,絕對是一件不亞於平夏城與講宗嶺之戰的大喜事。

所以,這幾日的石越,雖然表面上依然平靜沉穩,但是步履卻不自覺地變得又輕又快,在沒有看見的時候,竟然還會莫名其妙的偷笑。

這種喜悅的情緒,甚至於讓石越幾乎忽略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從某種意義來說,應當也是大宋的喜事,只不過大部分的宋朝君臣,都不予以承認罷了——在六月初六,一個男嬰在汴京平安出生,他的父親,是當今皇帝趙頊,母親,是來自高麗的王賢妃!

子嗣一向艱難的趙頊又多了一個皇子,按理是應當讓大宋的臣子們松一口氣的,但是這個皇子的出生,卻讓汴京城中幾乎所有的重臣,都吸了一口涼氣!

所有人都相信,這位皇子的出生,對於大宋的皇位繼承問題,不僅僅毫無幫助,反而增添了無數不確定因素。

這股由汴京刮起的寒流,顯然也影響到了石越最重要的幕僚李丁文。

“公子!”李丁文在石越的書房門口,攔住了準備出門的石越,“你一定要考慮一下,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地方名士,最好便是桑充國家的兒子,總之,公子須得盡快定下婚姻之約……”

“桑充國的兒子?”石越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李丁文要他盡快將剛剛出生的女兒約定婆家的諫言,石越已經聽過無數遍了,但是每次石越都沒有心情聽李丁文把話說完。這種事情,對於石越來說,未免過於難以接受了。雖然當時訂娃娃親的事情也很平常,但是別說石越是朝廷重臣,他的女兒絕不愁嫁,僅僅從石越的觀念上來說,就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而此時李丁文的建議更加荒唐,“近親結婚?!”石越的心中,立時冒出來一個當時人完全不理解的概念。

“正是!”李丁文一臉嚴肅的點點頭。

“不行。”石越斷然否決。

“那麽富弼的孫子,也可以。”李丁文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

“此事似乎言之過早!”石越不耐煩的擺擺手,便準備如同之前一樣,結束這場談話。

但這次李丁文顯然沒有放過石越的打算,“我只恐言之過晚!”

石越愣住了,他死死地盯著李丁文,上下打量,懷疑他失心瘋了。他的女兒剛剛出生,就要急著找婆家,還說什麽怕“言之過晚”?!

李丁文眼睛都不眨一下,臉色肅然,認真的說道:“若公子生的是兒子,我不置一言。若王賢妃生的公主,我也不置一言。但是既然公子生的是女兒,王賢妃生的是皇子,當今之計,惟請公子早日定下兒女親家!”

“我女兒和王賢妃又有何關系?!”石越口不擇言,竟是說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話來。

“當然有關系。”李丁文冷冰冰的答道:“若公子不早將女兒許人,我敢打賭,一兩個月之內,皇上必然要與公子約為親家!到時候,公子從也不好,不從也不好!”

石越心中一震,心中已經明白李丁文說的究竟是什麽了。

果然,便聽李丁文繼續說道:“王賢妃聰明過人,她生下皇子,卻難免是前途多艱。若想自保,便只有一個辦法,向皇上請求,給小皇子娶一個朝中重臣的女兒,借以自固。皇帝聰慧,豈能不知?雖然猶疑,但是畢竟要心疼自己的兒子,終於會許了王賢妃。放眼朝中,最適宜的人選,便是公子!若到時皇上約婚,公子應是不應?若是應了,兩宮太後、皇後、朱妃、昌王,都難免要視公子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是不應,皇上心中不快,王賢妃也必然懷恨在心,連高麗國王都不免要恨上公子。公子到時候,又要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