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之不寧 第二節(第5/6頁)

“環州義勇”從一開始組建,目的就相當的明確——夜間作戰與山地戰。訓練的重點,就是在漆黑的夜晚,如何在山林之中,不用照明就能無聲無息地行軍,分辨敵我,射殺敵人,實施縱火、破壞的任務。如果是梁乙埋能夠看到他們的訓練,他用腳趾也能想象得出來這支部隊是用來做什麽的。

因此講宗城之戰,實際上只是一次“平平無奇”的戰鬥。

野利濟與慕澤不和,將慕澤趕到了講宗城外十余裏的地方紮營,而自己則龜守講宗城,美其名曰“互為犄角”。何畏之偵知這種情況,在天色的掩護之下,在野利濟與慕澤兩軍的必經之道上,挖了三道陷阱,以及數道假陷阱,留下二百人狙擊慕澤。然後在三更時分,親率部眾,分成四隊,夜襲尚未完工的講宗城。

何畏之的這些部眾,若是組成大陣決戰,或許不過如此,但是讓他們分成小隊,四處縱火、射殺、投擲霹靂投彈,卻是得心應手,八百人的部隊,四面殺將起來,黑暗之中,只聽見到處是火光與霹靂投彈的爆炸聲。西夏守軍根本不知道來了多少敵人,只覺得四面八方全是喊殺聲,好不容易披掛起來迎戰的,卻發現自己的敵人臉上用油墨畫上了各種各樣駭人的圖案,晚上乍一看見,竟不知是人是鬼,無不嚇得魂飛魄散,一時間竟全無鬥志。而守將野利濟又被何畏之潛入營中射殺,群龍無首,根本無法組織起抵抗,只得各自逃竄,辛辛苦苦建了幾個月的講宗城,一個晚上,就被大火燒成灰燼。

慕澤聽到講宗城的喊殺聲,匆匆趕來,卻不料踩中何畏之事先挖好的陷阱,損兵折將。他只得一路小心翼翼行來,只見遍地都是陷阱,黑夜中真假難辨,行軍速度不得不大幅減緩。好不容易走出“陷阱之路”,又被伏兵一陣沒頭沒腦的猛攻,慕澤眼見著講宗城已經火勢滔天,再不可救,又不知道到底來了多少宋兵,心慌意亂,也無心接戰,幹脆遠遠躲避。一直等到天色全亮,何畏之早已率部從容撤離講宗嶺,他才小心翼翼趕到講宗城。

此時,擺在他面前的,不過是一堆灰燼以及何畏之留下的一幅大幡,高達三丈的大幡囂張地插在講宗城以外二裏處,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一行大字:“何畏之率千人破賊於此!”大幡的木杆頂端,赫然挑著野利濟的頭盔!

直至此時,西夏人才知道,來襲擊自己的部隊,不過千人而已!

這其中種種情由,有些是趙頊知道的,有些卻是他不知道的。但是他講敘起來,卻也是繪聲繪色,聽得眾人心馳神往,仿佛親眼見到何畏之率領一群扮成鬼怪的勇士夜襲講宗嶺,火燒講宗城一般。

向皇後聽完,笑道:“這個何畏之真是飛將軍一般的人物,似他立下這般大功,官家卻要如何封賞?”

“環州義勇,朕禦筆親題軍旗,其部眾領禁軍步兵軍餉,朝廷視同侍衛步軍司禁軍,暫歸種古節制。至於何畏之,可破格封為禦武校尉。”趙頊笑道:“似這環州義勇,緩急之時,可為奇兵之用。因此朕用石越之言,不打亂其編制。”

“由一介布衣而為禦武校尉,亦是少有之殊榮。”向皇後贊嘆道,“而官家臨朝願治,便有許許多多的人物出來為朝廷效力,可見天子自有天佑。”

向皇後的話,自然是拍趙頊的馬屁,但是這些話聽到耳中,卻也實在舒暢,因此趙頊笑容滿面的聽著,私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此時的趙頊,已經暫時性的忘記了那個惹他不快的郡馬狄詠,也暫時忘記了他的朝廷,還有迫在眉睫的財政困難。

皇帝可以忘記,但是身為政事堂的宰相,卻不可以忘記這些事情。

“石越、高遵裕的功勞,代價便是朝廷的財政狀況急劇惡化。”連司馬光都忍不住要發起牢騷來,“單單是前線的將士與民夫,按平均每人一千五百文的賞額來算,就需要二十余萬貫的賞金!還有未直接參戰的將士也需要犒賞。各地大小官員,也伸長了脖子等著朝廷的賞賜……還有戰死將士的撫恤金……”

“單單是修築平夏城的費用,以及十幾萬大軍在外作戰的軍費,就已經將國庫掏得差不多了。”呂惠卿冷冰冰地說道,他不似司馬光那麽情緒化,雖然整個政事堂中,以呂惠卿最為嫉恨石越的成功,“禁軍整編更換兵甲,需要的費用也不是小數目,此外防洪、賑災都是必不可少。”

“朝廷在短時期內經不起再一次戰爭了。”司馬光的語氣中不由有點惱火,以至於他短時間內忘記了對呂惠卿的討厭,“必須請皇上告誡所有的邊臣,朝廷與百姓,都需要休養生息。”

“只怕不可能。”兵部尚書吳充就事論事地說道:“接連兩次大敗,特別是平夏城對西夏事關重大,若是西夏人不舉兵報復,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