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國之不寧 第五節

郡馬巷!郡馬府!

武釋之指向的那條街道,總共只住了四戶人家。頭一戶是郡馬府,住的是清河郡主與狄詠;他家的對面,則住著陜西路轉運使劉庠;狄詠的鄰居,則是才搬來不久的監察禦史朱時;而與劉庠比鄰而居的,也是一戶官宦世家,祖上曾經做到過天章閣待制,在京兆府,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軍士們擁簇著身著戎裝、腳踏黑革靴的武釋之向郡馬府走去。構造雄麗的郡馬府即便是夜色之中,也依然可以看出它的淩人氣勢。屋檐下挑出來的長長黑漆木杆上,掛出著一串串紅色的燈籠,每個上面均寫著的“欽賜”、“郡馬”、“狄府”幾個大字,顯示出主人的身份尊貴非凡。

武釋之沉著臉,一直走到郡馬府的正門之前,這才停了下來,睜眼打量著眼前的建築。眾軍士也連忙跟著停下,個個都定定拿眼睛瞅見武釋之,卻沒有一人敢輕舉妄動。

天下但凡做官之人,有誰會不知道狄詠?!

在這一瞬間,盛氣淩人的武釋之,心中也不免起了一絲猶豫之心。

那道緊閉的朱漆大門內,傳出隱隱約約的絲竹之聲。仿佛正在在輕蔑地嘲笑著武釋之的不自量力。

武釋之轉頭看了看兩邊的軍士,見那些由本地調派來的軍士眼中隱隱都露出看熱鬧的神氣。他不由在心裏冷笑了一下,咬著牙,惡聲喝道:“敲門!”

“是!”兩個從京師跟來的親兵大聲應道,快步走到台階,抓起門上的鐵環,使勁敲了起來,一面還大聲呦喝道:“開門!”“開門!”

“吱——”過了好一會兒,郡馬府旁邊的偏門,才打開了一條縫。一個身著葛衣的家丁從門縫中伸出頭來,眯著眼睛不耐煩的罵道:“是哪來的野人,這等的放肆?!”

“衛尉寺搜捕要犯!”武釋之厲聲喝道:“爾休得放肆,速速開門。”

那家丁不禁被兇惡的神態唬了一跳,連忙擦擦眼睛,看清了武釋之等人的裝束,這才從門縫中走出來,勉為其難的向武釋之作了一揖,指著府前的門匾,語氣不遜地問道:“這位大人,衛尉寺搜捕要犯,幹郡馬府何事?此處是致果校尉、郡馬爺狄爺的府邸,大人可曾看實了?若是驚擾了清河郡主,並非小事。”

“休要啰嗦!”武釋之瞪了那家丁一眼,沉聲喝道:“你去通報狄郡馬,便說衛尉寺正在搜捕要犯,要請他行個方便。”

“我家郡馬不在府上。”那家丁此時已經漸漸鎮定下來,因此語言之中,不免就略帶了些氣惱無禮的味道,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武釋之一眼,才翻了翻眼皮,嘲笑道:“這位大人是哪裏的官?難道沒聽說石帥巡察州府之事麽?我家郡馬爺怎麽可能還府中?”

衛尉寺軍法官都是章惇一手栽培,十之八九,都沾上了章惇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又豈能受這等閑氣。武釋之勃然大怒,一擡手,“啪”地一聲,抽了那家丁一個清脆的耳光,厲聲喝斥道:“叫你這狗才饒舌!還不速去通報!”

那家人吃了這個眼前虧,望望了武釋之,見他一臉煞氣,當下再不敢多嘴,一溜煙地跑進門內,將門關了,一路小跑,便往後寢走去。

未到前堂,便見柔嘉興沖沖地走了出來,他連忙在穿廊邊叉手站了讓道。卻見柔嘉徑直走到他跟前,問道:“狄五,是何人在外頭喧嘩?”

狄五素知柔嘉的脾氣,也不敢隱瞞,忙欠身稟道:“是什麽衛尉寺搜捕要犯。”

“衛尉寺搜捕要犯,到我姐姐府上來做甚?”柔嘉皺了眉毛問道。

狄五低著頭回道:“這卻不知,見他們那模樣,倒似要搜府一般。”

“搜府?!”柔嘉的秀眉一揚,幾乎興奮得跳了起來,竟似碰上的竟什麽什麽好玩的事情一般,眉開眼笑的問道:“膽子還真不小哩。”

“是。”

“噫——”這時,柔嘉才突然看見狄五臉上五道清晰的指痕,不由愕然問道:“這是誰打的?你去外面惹事生非了?小心被郡馬爺責罰,你不知道府上的規矩麽?”

“不敢。”狄五忙低聲說道:“這是被外頭的官兒抽的。”

“啊?!”柔嘉的臉立時就漲紅了,冷笑道:“那是多大的官?是禦史還是宰相,就敢來這裏抽人?不知道打狗欺主麽!”

狄五雖然也自壓了一肚子氣,但是他卻是深知柔嘉是個惹事生非的主兒,怎麽還敢去挑唆她?當下連忙說道:“實是小的一時間得意忘形的錯。”

“你做錯了事,自有郡馬的家法來懲辦你。若是了犯國法,就有朝廷的律條來治你。我姐姐家的人,用得著別人來教訓麽!”柔嘉根本懶得聽他說什麽經過原由,而大覺自己這番話頗占理處,因此只是氣呼呼地說道:“這是欺人欺上門來了。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