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節

“奴家替宣王殿下,謝謝夫君。”金蘭就在馬車之內,盈盈拜了下去。

當時通訊遠不發達,自高麗開京至大宋汴京,往返至少需要數月,主導大宋對高麗政策的,實際上就是大宋駐高麗的使節秦觀。大宋政事堂與樞密院除了能限定秦觀外交大概的方略之外,便只能通過使正副使節、江華島駐軍長官以及杭州知州之間互相監督等方式來維持自己的控制力。因此,身為大宋派駐在高麗半島的最高職位的官員,秦觀的行動有相當的自主性,他對高麗半島的影響力幾乎可以說是決定性的。而金蘭自是非常明白,秦觀是不折不扣的“石黨”,與唐康更是私交甚密,只要唐康的信件能及時送到秦觀手中,宣王就可以得到大宋的支持,從而在高麗內部的政治鬥爭中占據主動。

唐康的目光在金蘭的臉上遊移,眼中譏諷之意更濃,道:“那麽,你現在可以告訴我要如何全力助我了。”

至目前為止,高麗國是唯一一個被大宋朝廷允許在汴京與杭州兩處派駐常駐使節的國家。其余諸國,遼國的使節是在大名府,交趾以及南海諸國有常駐使節的都是在廣州(不過實際上,交趾在汴京是有非正式的常駐使節的——那便在白水潭學院以及蕃學的留學生),而大理國始終是保持著定期朝貢的習慣,日本國雖然因為種種因素,部分開放了與大宋的貿易,但保守封閉的平安朝因為不希望宋朝有官方的使者常駐日本,所以也沒有派遣使節前來大宋駐節。至於西夏,雖然屢次希望得到與遼國相同的待遇,要求能在陜西的京兆府設立常駐使節,但是處於戰略攻勢的宋朝卻沒有這個興趣理會西夏人的要求——雖然職方館很希望有個機會能光明正大的入駐靈州甚至是興慶府,使情報刺探與傳遞更加通暢,但是職方館基於功利性的希望顯然不可能得到滿足,因為宋朝朝野更趨向於認為西夏之土地,不過是暫時分裂出去的國土,而西夏政權不過是時服時叛之叛逆政權。

因此可以說,高麗國對大宋而言,實是與眾不同的盟邦。但既便是如此,高麗國在汴京的使者加上仆從,限額亦不過只有十二人而已。而且還處在兵部職方司嚴密監控之下——身在樞府的唐康雖然不知道職方司做事的方式,但卻也曾聽說過一個在汴京廣為流傳的笑話:職方司每天都有一份情報分析準時遞至兵部尚書吳充的手中。某日送至兵部尚書大人案上的情報分析中,堂而皇之的寫著:“高麗副使某,疑有便秘……”其後面便是一長串的對該副使如廁時間與情況的分析。後來吳充還好意派了一位醫者去替那位副使診治,果然發現他有便秘的毛病。

所以,唐康也是十分的好奇,金蘭究竟要如何來全力助己——難道高麗人還有深藏的間諜存在?

“夫君放心,高麗小國,自保不暇,並沒有實力來組建職方館。搜集大宋的山川地理,各地人物與駐軍之情報,對於高麗,亦毫無用處。”面對著丈夫無聲的譏諷,金蘭的眼中,露出倔強的神色,在話語中隱隱回敬著唐康的諷刺。

“是麽?”唐康淡淡地應了一句。他自然不會相信金蘭的話,從杭州至汴京,高麗使者經過的路線,正好是大宋最腹心的地區,雖然高麗的確沒有實力來入寇大宋,但是高麗國中同樣有親契丹的勢力。收集大宋的這些情報,高麗向契丹人獻媚也好,討價還價也好,都是有用的籌碼。但這些話是沒有必要多說的。

“我們不過十分湊巧地知道了一些小事情……”

“哦?”唐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而金蘭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唐康的馬車還沒到學士巷巷口,遠遠便見著巷中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馬匹,甚至是驢子,還有一些伴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話——雖然不斷的有官員士紳帶著幾分沮喪的從巷中出來,但是進入學士巷的車馬卻是更多,學士巷中竟是排起了長龍。唐康知道這些自都是想求見石越的官員士紳,他不欲多惹麻煩,便悄悄吩咐了車夫,繞道從後門入府。

攜著金蘭笑嘻嘻走到石越住的院子前,見一左一右站著兩個親兵,侍劍卻盤腿閉目,坐在門邊的一處草地上打坐。唐康不禁失笑道:“侍劍你何時竟入了程正叔門下?”

侍劍聽到聲音,睜開眼來,見著唐康與金蘭,忙起身拜道:“見過二少爺、成安縣君。”

“一家人,何必拘禮。”說話之中,唐康與金蘭已到了侍劍面前。

卻見侍劍早已直起身來,笑道:“禮不可廢。因公子在內裏歇息,左右無事,便煉煉氣。前些日讀到大蘇大人的《胎息法》,頗言煉氣之妙。且聽道當日歐陽文忠公常有足疾,醫者莫能治,是徐道人授之以法,教文忠公煉氣,病竟因此痊愈。歐陽文忠公以此法又授予大蘇大人。大蘇大人日常修習,道是試行一二十日,精神便自不同,自覺臍下實熱,腰腳輕快,面目有光。又道日習不輟,竟有去仙不遠之感。”當此之時,本是道教盛行之際,煉氣養生之法頗為流行。蘇軾便是一大鼓吹者,經常向親朋好友介紹煉氣養生之法,又將其發表在《汴京新聞》之上,在他的影響下,竟是連侍劍都忍不住要來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