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六節(第3/4頁)

果然,她問出之後,柔嘉眼中便閃過一絲關注之色。

趙頊笑了笑,朝李向安呶呶嘴。李向安立時便將一副卷軸捧了過來。

“又是一副畫麽?”

趙頊笑道:“打開看看便知道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石越獻的是什麽。

兩個內侍緩緩的將卷軸展開,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卻是一副地圖!地圖的右上角用楷筆寫著:“西夏山川形勢圖”!

曹太後與高太後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露出擔憂之色。

而皇帝卻望著這副地圖,喜笑顏開。

西夏生辰使李乾義,不那麽嚴格的說,也算是西夏的宗室。西夏內部政治鬥爭極其血腥殘酷,與夏主的血統關系過於親近,本身便是危險的代名詞。而李乾義得以在西夏國中平平安安地占據一定的高位,完全是因為他是李彝超的後代,與夏主的血緣上隔得非常非常的遠。所以,李乾義才可以一面享受所謂“宗室”的虛名,一面平平安安地當官。這個中年官僚,雖然精擅各種禮儀,懂得漢、契丹、西夏三種文字,但是卻是個毫無原則的人。在西夏國內他便遊走於夏主與梁乙埋之間,處世相當的圓融。

在這個關鍵時候,夏主秉常派遣他這樣的人前來宋朝拜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稱得上是“物盡其用”。

宋朝對西夏的態度,可以說讓人完全捉摸不透。

李乾義一行進入陜西之後,可以說受盡冷遇。宋軍派了兩都的兵士“護衛”他們進京,一路上都監視得死死的,在通過關隘要道的時候,更是故意將使團夾在中間,在兩旁高舉旗幟,擋住他們的視線——這種毫無必要的舉動,其實表露出來的,是赤裸裸的敵意。

而他們一路上的食宿,雖然有恩旨,待遇並未降低,但是各地驛站的態度,卻倨傲得讓人難以忍受。經過各州縣時,宋朝官員們也是十分的傲慢。

因此,未出陜西,李乾義便已知道這一行絕不輕松。

秉承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思想,李乾義厚著臉皮,嘻笑自若的從陜西到了汴京。而入汴京之後,他才發現一路冷遇其實不過是剛剛開始。

遼國自然不必論,宋朝一直視遼國為可以平等相處的大國,對遼國的外交禮儀從來都是特別的,李乾義自然不敢去比。但是這次宋朝竟然將西夏的待遇,降到了高麗國與大理國、吐蕃以及一個從未聽說過的什麽注輦國之後,僅僅與交趾國並列,略略高於南海地區那些聞所未聞的小國!

這幾乎是公開的羞辱!

李乾義試圖力爭,得到的卻是生硬的回復:若是不滿意,你們可以回去。

李乾義左思右想,最終還是忍氣吞聲接受了這個待遇。

但是四月十日,諸外國、屬國、蠻夷使者在紫宸殿道賀之後,宋朝皇帝在偏殿單獨接見了大遼、高麗、大理、吐蕃、交趾、注輦、蒲甘七國使者,各有賞賜,卻獨獨拒絕了李乾義。

李乾義對此行終於徹底絕望。他已經做好了一事無成,打道回國的準備。但是老天好象成心和他開玩笑,便在此時,驛館的宋朝官員卻帶來一個讓他喜出望外的消息:陜西路安撫使閿鄉侯石越奉旨接見他。

都亭西驛。

李乾義打量著聞名已久的大宋陜西路使閿鄉侯石越。三十余歲,身材修長,面容削瘦無須,一身白袍十分的幹凈整潔。李乾義知道石越身上的這種袍子:沒有寬大的袖子,裁剪得十分緊身,前擺與後擺都不是很長,卻分得很開,更便於騎馬與射箭。他的頭上也沒有如一般宋人一樣戴帽子,反而似秦漢普通士人一樣束發——這種裝束,讓人顯得多了幾分英武,而又不失儒雅,在宋朝年輕的士子中非常流行。

這個人,絕對是東朝極有“權力”的人物。

“貴國上表所提諸事,皇上都已知曉。”石越朗聲說道:“在京兆府常駐使節一事,朝廷以為此時並非適當時機,暫不考慮;綏德城以及附近諸寨歸屬,此本是朝廷之土地,亦不必再議。朝廷對橫山蠻夷之懲戒,亦與貴國無關,無須再言。朝廷以為可商議者,惟俘虜與互市二事。”

李乾義張嘴正在辯駁。石越又說道:“以上諸事,貴使雖然有蘇張之舌,亦請免開尊口。皇上聖意已決,斷不會再改。若要朝廷改變心意,請貴國日後勤修貢事,謹守臣節,方有轉圜之機。”

李乾義一肚子話被石越硬生生逼得吞了回去。只得說道:“石帥明鑒,除了俘虜與互市之外,至少請朝廷停止在邊境用兵。如此,敝國才能少安。”

“那便要請貴國率先約束邊境將領。”

“此事恐非一國之錯。朝廷若不示之以誠,敝國上下,實難心安。下官來時,已知朝廷在平夏城附近修葺城寨,各地兵力頻頻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