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九章(第3/4頁)

秉常沉吟許久,搖搖頭,道:“終是行險。”說完,又苦笑道:“禦圍內六班直,梁氏黨羽亦眾,只恐難以完全控制。”

“欲行非常之事,必冒非常之險。”文煥咬牙道:“禦圍內六班直雖有不服者,除之不難。且仁多保忠將軍部下,尚有千余精兵可供陛下差遣。”

“你如何知道?”秉常吃了一驚,警惕地問道。

“臣剛才碰到仁多保忠將軍。”文煥低聲道:“仁多將軍對臣誇耀,他帶來千余精兵,皆是百戰之余,可與六班直一較高下。臣當時不曉其意,現在想來,必是仁多統領深謀遠慮……陛下,機者,難得易失。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請陛下早下決斷。”

“此事亦不必操之過急。”

“陛下!”文煥急道:“若陛下遲疑,臣料梁氏必設法逐仁多之兵出京。”

“容我三思。”

“陛下!”

“不必再說了。你善守機密便可。”秉常轉過身去,身子微微顫抖。他此時又有沖動,想當即采納文煥之策,一舉除去梁氏;但心中卻始終有一種難以抗拒的恐懼,萬一失敗,萬一失敗……他有點無法想象失敗的後果。我是西夏的皇帝,只要我不逼急了梁乙埋,他也不會敢把我怎麽樣吧?一種僥幸的念頭,在秉常的腦海中徘徊不去。也許,我答應了宋朝其他的條件,他們未必一定會堅持要梁乙埋的人頭……他祖父的狠決堅忍,在他這裏,竟然連一點也沒有剩下。沒有人知道,他懦弱的基因,究竟是從哪裏繼承來的。

三天之後。

李乾義帶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興慶府。在興慶府上空彌漫已久的烏雲,幾乎一掃而空。宋朝僅僅是要求夏主親政,行漢制、改漢禮,通商、絕遼,以及事實上割讓橫山——除了最後一條讓許多人感到一點危險與心疼外,其余的條件,絕大部分西夏人都樂於接受。甚至可以說,這正是他們期盼的。

每個人都在等待梁乙埋的態度。

既便是梁乙埋的黨羽,也有一部分人私下裏希望他能答應宋朝的條件,以免去西夏建國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已經不止一兩個人對他不斷的發動對宋朝的戰爭感到不滿了,現在大部分人都期盼著與宋朝的和平。

當然,也不是沒有反對者。

也有相當數量的保守派,也是實力派,他們雖然不介意夏主親政,不介意通商、絕遼,甚至不介意讓橫山易主,但是他們卻反對行漢制、改漢禮。

只不過,在這種時刻,他們也不敢輕易地跳出來表達意見。

因為這一部分人,比其余的人更深刻的尊重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宋朝現在是強者,觸怒強者並非明智的選擇。更何況,這中間還牽扯到復雜到政治鬥爭。

既便沒有招來宋朝的軍隊,可是萬一夏主某一日果真掌握政權,先跳出來的人,也一定是被肅清的對象。西夏不是宋朝,這裏的政治鬥爭不是以失敗者被流放而收場。在這裏,失敗者就只有死。

所以,他們寧肯退而觀望。

為了穿什麽衣服,叫什麽名字,行什麽禮節,而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對於西夏的這些酋長們來說,這並不值得。畢竟,無論興慶府耍什麽把戲,他們在自己的部落,依然可以保持自己的風俗,沒有人會來管他們。

罕見的,梁乙埋病了。

自五月十九日起,西夏國相梁乙埋突然間稱病,不再上朝。

局勢再次變得詭譎起來。

在同一天。

興慶府城西,仁多保忠的兵營外。

一個西夏軍官帶著四個隨從,氣勢洶洶地向轅門走來。他剛至轅門前,“當”地一聲,兩把鐵戟交叉,擋在他面前。

“滾開!”軍官怒聲吼道。

守營的士兵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刷”地一聲,軍官將佩刀拔出半截,卻忽然停住了——軍營有十幾個弓箭手,將箭頭對準他,他罵了一聲,狠狠地將佩刀插回。厲聲道:“奉國相之命,本官有公事要見仁多保忠。”

“稍等。”一個小校模樣的士兵應了一聲,轉身向營中跑去。

不多時,那小校又跑了回來,抱拳道:“有請。”

鐵戟這才分開,軍官帶著隨從,大步走進營中。正待向中軍帳走去,不料又被那小校擋住,“將軍只見大人一人。我營中規矩,任何人不得挾刃見主將。”

“你們等在這裏。”軍官恨恨說道,將腰刀解下,狠狠地扔給小校,怒氣沖沖向中軍帳走去。

他進到中軍帳,也不等通報,掀開帳簾便闖進帳中。卻見帳內站著四個虎背熊腰的衛士,帥案前坐著一人,正低頭看著文書。見他進來,連頭也沒擡,只是冷冷地問道:“國相有何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