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三節(第2/3頁)

“國相所言甚是。”黨羽們拍著馬屁。

“梁將軍,你怎麽看?”梁乙埋的目光,移向默然不語,不肯隨聲附和的梁永能。

梁永能欠了欠身,沒有看旁人,沉聲道:“國相,此次宋軍做得甚是高深莫測,不可掉以輕心。到目前為止,除靜塞軍司仁多澣以外,各軍司所報,都只知道宋人在邊境集結大軍,但既不知道兵馬之數量,亦不知道旗號,更不知其意圖……”

“意圖還用問麽?司馬昭之心……”

梁乙埋冷冷望了說話之人一眼,那人嚇得一縮頭,把剩下的話咽到了肚子裏面。

“將軍的意思是?”

“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若按常理而論,南朝興大兵之前,必然要鬧得舉國沸沸揚揚,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事從表面上來看,必是石越虛張聲勢。況且宋要入寇,若無十萬之甲兵,在下可為國相吞之。若出動十萬之眾,調動兵馬糧草,我之細作再無能,亦不可能全然不知。故此,在下以為,宋軍如此,絕非滅國之兵。然則,石越狡詐,亦不可掉以輕心……”梁永能為西夏名將,也並非幸致。

“這又是為何?按將軍的說法,我大夏不是可以高枕無憂麽?”有人發問道。

梁永能搖了搖頭,苦笑道:“若是石越並非是想一舉而滅我西夏,他是想蠶食呢?”

“這……”

“他調集軍隊於邊境,見我有備,則他自然不敢輕易挑釁,但我若無備,焉知他不敢取我邊地?”梁永能嘆道:“石越小兒如此行事,便是要叫我明知他是虛張聲勢,卻也不敢不防。”

“難道他不怕空耗兵餉糧草麽?”

梁永能皺眉道:“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者,南朝是想如此耗垮我大夏。但這般行事,時間短了不起作用,時間長了,卻要兩敗俱傷。真真讓人不解……還有讓人奇怪的是,為何靜塞軍司沒有報告環慶路有異狀?”

“定是仁多澣與南朝勾結。”

“定是如此……”

“我要彈劾他……”

眾人頓時紛紛議論起來。梁乙埋看著眾人,卻也無意制止,只是在心裏暗暗盤算著。梁永能的分析,也許是正確的。如果夏國無備,宋軍趁虛而入,那便是又一個綏州。這般蠶食下去,西夏的滅亡,也只是時間問題了。而且,梁永能還少算一種可能,如果西夏不集結軍隊準備,萬一宋軍突然發難,攻入國境後,竟然並不收手,那時候再臨時召集兵馬,怎麽還來得及?因此還是要點齊兵馬,以備戰爭。何況此事對梁乙埋並無壞處,秉常剛剛宣布要免稅罷兵,轉瞬之間,局勢急定,他稅也免不成,兵也罷不了……梁乙埋不禁幸災樂禍地暗笑起來。

正計算著,忽有家人急匆匆走來,在梁乙埋耳邊低聲說道:“皇帝宣見國相。”

“告訴使者,我病症加重,不便相見。皇上所問之事,我已知曉,不日便有奏章遞上,請皇上毋憂。”梁乙埋根本沒有興趣接見中使。

“是……”

“關於貢舉之事……”梁乙埋轉過頭,便說起其他事來。

西夏王宮之內。

李清拉住回報的中使,問著情況。

“國相不肯來麽?”李清皺眉道,一面瞥了殿中一眼,梁太後正在那裏和秉常說著話,“再去催一次。”

中使嚇了一跳。望著李清,嚅嚅道:“這……這……偽傳……”

“什麽偽傳?”李清冷冷地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眼下皇上沒空理你。”

“是。”被李清的目光盯著,中使只覺得背脊發涼,連忙應道。

“真是狡詐。”李清望著再去傳諭的中使,在心裏罵著梁乙埋。梁太後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從殿中傳出,李清側耳聽著,卻是斷斷續續地。他隱約猜到了她的意思,卻是要秉常遣他和梁永能分赴邊境,應對局勢,梁乙逋居中掌兵策應。秉常在低聲抗辯著。

李清在心裏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覺得每個對手都極其厲害。石越在此時來這麽一招,讓李清懷疑他對西夏的局勢簡直是了若指掌,正好是恰到好處,讓西夏左右為難,還逼得秉常失信於國人。哪怕明知是計,也不能不應——他與西夏諸將一樣,此時自然也不知道什麽“軍事演習”,只以為是虛虛實實之計,不過這樣的分析,雖不中,亦不遠矣。石越的這一手,一石三鳥,實是狠毒。李清心裏自然是佩服的。

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立時就想到利用這個機會,先除了梁乙埋父子再說。誰知梁乙埋亦是老奸巨滑之輩,沒有把握,絕不進宮。偏生還怕他狗急跳墻,連易逼他不得。

眾人之中,最厲害的,還是梁太後。一切可以利用的形勢她都利用到了,可以說是費盡心機,要削除秉常的羽翼。輕輕易易將文煥趕出宮去,現在又開始對付自己,要利用這形勢,將自己和夏主分開——若從單純的軍事角度來看,梁太後的應對之策無疑是正確的,由自己與梁永能分別節制方面,以二人的才幹,除非宋軍真的是大舉來攻,否則邊境絕對吃不了什麽虧。而使梁乙逋居中策應,更可保萬無一失。